“我也没告诉你我在这里呀……”她小声地回忆着。
太宰削皮的动作一顿。
“是呀。”他头也不抬地道,“你没说。”
望花:突、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她语塞地闭上了嘴。
落日里一切的边界都变得模糊不清,温暖的光映在了青年瓷白的侧脸上,他握着水果刀的手指修长而灵巧,就像在画画一样,不一会儿就把皮削好了,还把苹果切成了小兔子的模样,咦?兔子?
她愣愣地接过太宰递来的果盘,望花看着盘子里可爱的兔子苹果,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用牙签把果肉送进了口里。
“你怎么会这个的?”
她怀疑人生地问,虽然她知道太宰的料理技巧没有国木田以为得可怕,但、但这也太灵巧了吧!她都不会削。
“楼下上来的时候看见大厅里有一位老人家就是这么削的,顺便试了下结果成功了。”太宰随意地说。
她小小地“哦”了一声。
望花:……这真的是看一遍就能学会的技巧吗?
她对太宰过目不忘的本领有了新的认识。
“是沢田先生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望花靠在枕头上吃苹果时,太宰云淡风轻地说着,望花被冷不丁地吓到,差点噎住了。
“咳……你说什么?”她完全无法预料老师那个做事情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对太宰说了什么,她把苹果咽下,观察着太宰,略微地歪了下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被绑来的?”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不是,”他弯起了眸,语气轻快又温和地说,“沢田先生说你重病缠身一睡不醒差点都要上呼吸机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望花:“……”
那个白痴老师!!怎、怎么办?她现在装病还来得及吗?还是她冲出去把老师套麻袋揍一顿消气算了!
“还有。”
“等、等下,你先别说,我做做心理建设……”望花逃避现实地制止着,灰心丧气地道,“老师那个人的话十句九句是耍人的,你别信啦。”
“我其实知道你有使用特殊弹的方法。你那天除了带上惯用的长刀,还准备了袖珍手/枪,手/枪近距离的杀伤力不够强,对命中率要求也很高,说明那不是你为敌人准备的,而是为自己准备的道具,弹匣里装的恐怕就是死气弹。尽管我对启用特殊弹的前置条件了解得还不够充分,但望花之所以选择一个人来,而没有让部下陪同,侧面也说明了,如果敌人真的掌握了特殊弹,能够阻止他的,只有同样适用特殊弹的你。”
他有条不紊地分析着,用那双冷静的鸢色眼睛注视着发愣的望花,平静地下了最终结论。
“所以,在你挡住枪口的时候,我虽然有点被吓到了,但已经知道你会没事。”
望花听完了他的分析笑了笑,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空白的墙壁,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是啊,我本来也说过‘是特殊弹才挡的’。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凝视着少女好看的侧脸,以及优美的颈部线条,和融于上面的,在光影交错里也显得白得过分了的肌肤,太宰露出了回忆着什么的表情,慢慢地说:“沢田先生说,只要达成了使用特殊弹的前置条件,非彭格列的人,也能使用死气弹。”
她惊醒般地豁然回头惊讶地看着他。
望花完全没料到老师会把这种机密告诉给外部人员。
但她很快明白了沢田家光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你那天其实没有必要帮我挡的。我的异能‘人间失格’对死气之火也有效,或许它会变成一颗普通的子弹,也可能消失,如果是普通的子弹,那个距离加上敌人重伤的情况,很难打中我的要害。你很清楚这一点,毕竟你知道死气弹的本质是压缩了的死气之火,也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更不用说,你其实清楚死气弹的前置条件,可你还是帮我挡住了子弹,虽然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你担心死气弹不会消失,而我没办法满足前置条件中‘发自内心地对活着这件事的渴望’,你怕我死?”
他问。
望花哑口无言。
她小心收藏的心思被彻彻底底地看穿了,望花甚至有种未着寸缕站在他面前的恼怒,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阳光下就无所遁形树妖,现在只想顺着树根逃回泥地里。
“是,”她咬牙,索性承认了,瞪着他不耐烦地道,“你还想问什么?一次性问清楚吧。”她闭了闭眼,缓了缓,努力用平静的口吻说:“我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太宰治,但是我也讨厌你,我讨厌我们两个人之间这种似是而非的不对等关系,我讨厌你轻飘飘的态度和总是漫不经心的情话,我更讨厌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你。可是——”
性格里有高傲一面的少女,在发现她的感情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以后,即将宣之于口的分手台词,止于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离得近了,望花才发现,太宰身上有淡淡的医用酒精的气味,隐藏在了白色衬衣和绷带下面。他什么时候受伤了?她有些疑惑地抬起了视线,耳朵贴在了太宰柔软的颈窝,她一手推着太宰胸口,侧过头想去看他的表情,却被他扣住了一只手以温柔却不至于让她随意挣脱的力道按在了怀里。
“喂,你松开!再不松手我打人了。”望花皱着眉推搡地道,她正要说重点呢!
“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清楚,只是装作不知道,对不起。但是很遗憾,我不准备让望花接着说下去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分手。”
他打断了她的话。
“……”
“你的老师的话语或许是正确的,事情会变成这样,全都因为我是一个胆小鬼,因为害怕幸福,因为觉得只要避开喜悦的情绪,就不会觉得悲伤,所以才想要推开望花。但又占有欲作祟,不希望你离开我,才会把所有责任推给望花来承担。”
他竭力维持着语气的镇定,但望花还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一丝紧张。仿佛从不撒谎的人第一次撒谎,亦或者谎话连篇的患者第一次说出真实。
“太宰?”
望花不自觉地放弃了抵抗,她满满都是困惑,就像是面对着“假的太宰”一样。不如说真的是假的她反而轻松了,但她知道,他是真的,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也不是虚假。
——老师究竟对他说了什么啊?
她担忧地想着。
“怎么办?如果一开始就能预料到我会这么喜欢望花就好了,那样在最初我就能控制自己远离你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算是讨厌这种被某种情绪束缚的感觉想要放你走,也来不及了。”他停顿了一下说,“望花,我喜欢你。”
她愣了愣,虽然这是她早已从他口中听过许多次的情话,但和往常不同,她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连他的拥抱也觉得滚烫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所谓的‘喜欢’,离世人眼中的‘爱’还有多远,和望花对我怀抱的感情又有什么不同。但是望花,就像你担心我死掉一样,我预料到了所有结果,也知道你会没事,但在你中弹后倒在我怀里的一瞬间,我才知道我有多后怕。我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将你排除计划,我不想失去你。”
他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透着炽热,似乎要将她融化。
“你……是认真的吗?”她小心翼翼地轻声。
“嗯,很认真哦,前所未有的认真。”他重复。
“太宰。”
她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应了声,望花终于抬起手臂回应了太宰的这个拥抱,她抬起头凝视着他,在脑海中细细地描绘着太宰的脸,然后稍微直起身,用一只手拉住了太宰的领结,将他拉近自己,在望花完全触碰到他的唇之前,他伸手拖着她的后脑勺,手指穿插过她柔软的长发,太宰主动低下头,半拥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
望花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太宰已经回去了,她起身拉开了窗帘,月色透过落地窗汹涌地侵占了房间,留下了一地霜雪。
她把灯打开,裸足进入了更衣间,在房间的衣柜里找到了干洗过的便装,她没有提前对出院时要穿的衣服做出规定,部下为她准备的是不容易出错的黑色女式西装。
望花换好衣服后回到了病院客厅,走之前她整理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在床上翻到了一截沾血的绷带,她想起了太宰身上已经愈合了很久的一些淡淡疤痕,以及与其格格不入,似乎是这两天才增添的——明显是被流弹擦过的新伤,少女的眸子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