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从衣领里怼出来的同时，冲到干燥器底下，林雪原两眼一闭，风力开到最猛，衣袂鼓动之中，体表和衣服上的水分转眼干燥。
戴上头盔，门一开，又是一条好汉。
商夏已经不在外头了，林雪原张望了一下外面的小卧室，又开门出去，走到空旷的大厅里。
之前还以为是没放家具，现在才明白，这里的用具是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只见满厅开着上万个屏幕，沿着墙面一排排一层层各自漂浮着，如同满架的书籍。
透过层层叠叠半透明发光的屏幕，能看到商夏就站在大厅正中，一个金属台从地底升起，他在台面上滑动手指，厅中的悬浮屏幕随之移动变换。
他察觉到林雪原出来了，没有回头，问道：“你在书房作甚？”
林雪原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占用的是书房旁边的休息室，不是客房。
“我、我是家政啊，”林雪原在他身后立正站好，瞎话道，“在给每个浴室都补充浴液，然后就发现泡泡机坏了，然后我就修一下。”
商夏没在意听的样子，指向墙边的金属台，台面上有控制面板，和数据接口。
商夏：“将你今天碰到无人机的影像记录导出来，我要看。”
林雪原：“……”完蛋，她身上可没有数据接口，更别提什么影像记录了。
她退开两步，现在跑来得及吗？
商夏没听到动静，回头看她一眼。
就算拖着一条伤腿，林雪原毫不怀疑，商夏仍能三两招将她揍扁。
林雪原讪笑，磨磨蹭蹭走到墙边。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她脑子里的确没有记录，头盔会不会有？
她捧着脑袋感应头盔，居然真的翻到了云端备份！
这头盔可真是功能完备，能够预防机器人损毁后数据丢失。
那数据接口怎么搞？林雪原将头盔放在感应槽里，看看能不能直接读取资料。
商夏：“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浴液的气味？”
林雪原猛地回身，被这近处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商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她身后。
林雪原：“我、我……刚不说了吗，刚才到处都是浴液泡泡，装浴液的时候我修理泡泡机。”
她闪身靠墙站着，慌乱不已，只能低头掩饰。
商夏：“语义杂糅，进水了？”扣住她的脸颊，迫她别过头，看她耳朵。
林雪原立即摇头，皱眉扒着他的手：“痛！脑袋是精密设备，轻拿轻放！”
商夏松开她，低头查看头盔里的数据。
林雪原偷瞄他的神色，想判断一下自己是不是蒙混过关了。
却发现他嘴角隐约勾起，似乎……在笑？
笑什么？林雪原忽然觉得莫名困窘。有什么好笑的？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摘了头盔，刚洗过的短发正呆毛乱翘。只觉得，商夏笑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帅。
嗯，只有一点点帅。起码下颌那道疤不那么丑了。
晚餐之后，商夏仍在处理资料，他用软件将有关无人机的画面全都截取出来，再用专业分析软件，寻找着蛛丝马迹。
林雪原候在墙边等自己的头盔，等得花都谢了。
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睡个觉，一直在紧绷着神经查资料、等姜大成的消息。
以前在训练基地的时候，主要项目是冲击体能极限，时常不吃不睡连续训练，她个人最高纪录是120小时，五天整整。
今天在外头折腾得够呛，加上在厨房里偷偷吃了一大盘蜂蜜烤肉，餐后困意一阵一阵袭来。
忽闻重物落地的闷响，林雪原醒神，就见商夏摔坐在地，一手按着自己的右腿。
正常人摔倒了，直接站起来不就好了，商夏却不知道在折腾什么，腿放直，压住膝盖扳腿。
林雪原穿过层层屏幕跑过去，看他眉头深锁，猜他是抽筋了。
林雪原犹豫了一下，没动他。
商夏抓着旁边的椅子站起来，看她一眼，道：“扶我一下，会吗？”
林雪原免为其难拉住他的胳膊，刚要问扶到哪里去，商夏抽回胳膊，抬手压在她肩头上，毫不客气地直接拿她当人形拐棍使。
林雪原：“……”
我勒个去，我跟你很熟吗？！抬头刚要抗议，就看到商夏近在咫尺的骁俊侧脸，我……忍了！
商夏：“你在憋屈什么？”
他难得平易的语气，似乎有些好奇，这个机器人的面部表情为什么这么丰富、这么微妙。
林雪原低头闷声：“没有。”
林雪原将他扶到旁边的长椅坐着，商夏长腿一横，占了整排。
林雪原只能在旁边傻站着，等轮椅从楼下坐电梯上来，然后将商夏推回卧室。
将商夏扶到床上坐好，林雪原正要离开，却听到他忽然道：“给我按摩一下腿。”
林雪原：“……”她茫然地看着商夏。这是哪门子突发奇想的奇葩要求？
商夏抱着胳膊看她：“有问题？”
他他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找她的麻烦？
林雪原斟酌道：“这不是家政的工作内容……”万分艰难地开掘出一个尽量“合理”的理由。
商夏靠着床头看着她，她能感应到他的情绪中的疑惑，似乎想要通过试探确认什么事。
果然听他坚持道：“这是3D机器人的工作内容。”
林雪原：“……”
商夏抬了抬下颌，无声催促她。
林雪原万分抗拒，困窘不已，瞥见放在旁边的腿部按摩仪，正是陈迩东送的那个，立即献宝一样捧上去：“用这个！专业按摩仪！”
不等商夏反驳，立即将仪器打开，拆了夹板，往他腿上一扣。
商夏皱眉，机器报错：【请换左腿，专腿专用。】
林雪原：“……”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这神踏马奇的专腿专用按摩仪是哪个鸡肋设计师搞出来的鸡肋产品？！
最终，林雪原两眼一闭，两手一抓，极力忽略自己看到的商夏的腿。
可越是忽略，脑中越是浮现那白花花的腿上啊，都是腿毛；还有手心里毛乎乎的触感，想死的心都有了。
商夏：“嘶——”扣住林雪原的手腕制止她的乱来，该是后悔拿自己的腿做试探了。
林雪原乜他，无声暗示，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商夏却凝视她道：“你不是常规机器人，混到我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雪原缓缓抬头，迎上商夏的注视。她脸上平静，内心……正在排山倒海的慌乱中尽量淡定。
之前那么多次濒临穿帮的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装死沉默，商夏说不定就自问自答了。
商夏从手环调出几段视频，静音播放，有她在储藏室里摸索的画面、她摸上西楼时的画面、夜里查资料的画面……以及最后一个屏幕，她在停车场碰到罗婕儿的画面。
林雪原目光从悬浮屏幕上扫过去，脑子已转成飞旋的陀螺，疯狂思考这些片段该怎么糊弄。
商夏端详着她的表情，进一步道：“那些无人机追杀的是你。”
林雪原大惊，他全都知道了？！
她立即起身退开，不慎撞到一旁的撞到矮桌，跌坐进窗边的椅中。
同时，她立即懊恼，自己虽然什么都没说，这般惊慌的样子，无疑已经在他的诓套下承认了！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都没有开口。
一个弹窗打破沉默，是商夏的手环，提示大门外的访客信息：【伊可诺】。
商夏点按手环，墙内柜弹出，他拿了一个医用支架绷在腿上，起身出去。
临出门时，他站在门口回望她一眼：“想清楚了回答我。”
林雪原：“……”
原来刚才他看了那么久的资料，不只是在找无人机的画面，同时在分析她！
商夏的敏锐，让林雪原猝不及防。她窝在椅子里，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好冷。
想来想去，林雪原最终决定，还是跟商夏坦白吧。
不就是赔一台机器人吗，她打个欠条，出去找个能接纳黑户的小店，老老实实修车几十年，也就还上了。
林雪原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从商夏的卧室出来。
外面的隔间里，商夏和一个女孩对坐着，章鱼正给女孩续茶。
伊可诺捧着茶杯道：“所以明天我来接你，一道回牯埃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