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跪地叩头道:“天子脚下,忠顺亲王竟做出如此无法无天之事,求圣上给臣女做主,严惩恶人!”
听着她声泪俱下的控诉,李启天意外的挑眉。
她被逄枭强硬的带回府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他又比寻常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也曾经怀疑过逄枭和秦宜宁之间的感情,可是探子的回报看来逄枭对她分明是又爱又恨,又喜又虐。
想不到如逄枭那样自制的人,竟还能做出一生气就将人大晚上撵走的事。
李启天被这出热闹的好戏娱乐了,心情极为放松。只是面上依旧是那般威严的模样。
“竟有这等事?”他惊讶的站起身来,负手踱步道:“朕竟不知会如此。”
“臣女被关在王府,饱受摧残,若不是硬撑着想求圣上的恩典为臣女做主,臣女早就一头碰死了事了。今日终于出得虎穴,臣女恳请圣上,千万要为臣女讨回公道。”
秦宜宁连连磕起头来。
李启天心下愉快,面上严肃的道:“你这样一面之词,不足以取信,这样,朕宣忠顺亲王入宫来,你们当面对质,若是确定了此事不虚,朕便给你做主罚他,如何?”
秦宜宁一瞬就明白了。
李启天这是想看逄枭的笑话!
如此恶劣的人,真是……
秦宜宁心里有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臣女说的句句实情,不怕对峙,臣女愿意与恶人对峙!”秦宜宁声音激动的道。
李启天点点头,就笑着吩咐了厉观文去传逄枭入宫,又吩咐小内侍给秦宜宁搬了把椅子,上了茶点。
秦宜宁就拘谨的侧身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焦灼的等待着。
不多时,逄枭就快马加鞭的赶了来,由厉观文引着进了御书房。
秦宜宁听见脚步声,倏然抬头,正与大步而来的逄枭四目相对。
逄枭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便是愤怒与难堪。
秦宜宁则是被恨意充斥的双眼赤红,但是因圣驾在此,她只能强压着怒火。
李启天不着痕迹的观察两人,心下快要笑开了花。
“贤弟,你可知朕今日找你是有何事吗?”
逄枭给李启天行礼,随即拱手道:“回圣上,臣不知。”
“不知?”李启天笑道,“朕还以为,你见了秦家小姐自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朕且问你,你可有强抢她入府去羞辱?”
逄枭闻言阴沉的瞪着秦宜宁,道:“回圣上,臣不曾强抢。”
第三百三十八章 当面对质(二)
秦宜宁倏然瞪圆双目,气的双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李启天饶有兴味的问:“哦?不曾明抢?”
“的确不曾。”逄枭理直气壮的道,“是她主动委身于我。”
“你,你……”秦宜宁被气的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受伤小动物似的哽咽道,“你欺人太甚!”
逄枭倨傲的挺直背脊,只用眼角余光斜睨秦宜宁,仿佛她是什么低落到尘埃里的蝼蚁,根本不值得他分给她丝毫注意力。他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因他的不屑更曾冷意,唇角嘲讽的弧度,开合之间便能吐出嘲讽之语,让人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宜宁的身子抖的宛若被疾风骤雨摧残的树叶,看起来着实可怜。
李启天咳嗽了一声,揶揄的看了一眼逄枭。
逄枭似有所感,转头看向李启天,眼神中来不及收拾干净的怜惜和恨意一闪而逝。发觉李启天的视线,逄枭狼狈的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李启天看着这俩人,心情好的犹如数九寒天喝了一碗热汤,真是比看一出《荆钗记》还要有趣。
他看得出,逄枭对秦宜宁还是有一丝怜惜的。只可惜,他的怜惜终究抵不过杀父之仇。
这样他就可以放心的启用秦家人来制衡朝堂了。不必担心逄枭与秦家绑成一团。
秦宜宁隔着泪眼,跪下道:“求圣上做主,他竟然当面抵赖,还倒打一耙。臣女并未,并未主动……”这种话说出来,任何女子都会忍不住羞涩,秦宜宁的脸更是红的如晚霞。
而李启天此时,却是不可能严办逄枭的。
如今内阁中,只有逄枭一个是他的心腹,往后需要用到他之处还多,李启天也不会让逄枭名誉受损。虽然逄枭当日抢人的行为众所周知,这会子他到底也存了偏袒之心的。
何况一个男人瞧上一个女子,又是仇人的女儿,不强抢,难道还三媒六聘不成?
不过这话是不能与秦宜宁说的。秦宜宁毕竟是秦槐远之女,若一味的偏袒而怠慢了她,似乎也不好看。
李启天就只得道:“此事朕会仔细调查,你便退下吧。”
秦宜宁哽咽着抬起头,美眸中闪过委屈和悲伤。
但她也知道,在皇帝面前是容不得任性的。便也只能顺从的行礼,“臣女告退。”
厉观文引着秦宜宁出了御书房。
逄枭忍不住回头去看她的背影,直到殿门被内侍关好,阻隔了门外的冷空气,逄枭才回过神来。
乍然对上李启天揶揄的笑脸,逄枭尴尬的道:“圣上。您看什么呢。”
“贤弟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殿内只剩他们二人,李启天说话时的语气都显得亲昵许多。“别怪朕没有提醒你,那小美人可是个带刺儿的玫瑰,你仔细扎了手。
“喜爱归喜爱,你当个玩意儿玩也就是了,可也不要将自己陷的太深了,你也别忘了当日逄将军……总之,咱们兄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贤弟也要为自己的威名着想,别叫人落了话柄才好。”
李启天的一番话看似毫无头绪,其中最明显的挑拨意味却很明确。
逄枭心如明镜,不动声色的赞同颔首,恨声道:“臣哪里会真的对她如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臣当初剐了那些人,还不足以报杀父之仇,罪魁祸首还没有除去。”
李启天闻言,沉默了。
逄枭若是要摆明车马的与秦槐远斗起来,他计划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这是李启天最不爱看到的状况,何况秦槐远又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李启天对他也起了一些爱才之心。
似乎,才刚的挑拨之言太过了?
逄枭见李启天这般神色,心内除了了然之外,就再无一点波动。对李启天这个“兄弟”他着实已经看透了。
但面子上,逄枭依旧做足了纠结和无奈,最后体贴的道:“臣知道圣上爱才,那秦蒙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臣愿意想圣上之所想,绝不会与秦蒙发生龃龉的,当然,前提是他们不会主动挑衅于臣。”
李启天得到了逄枭的承诺,十分满意的点头,“你如今威名在外,他们又哪里敢在你面前造次?不过秦家人都到了京城,偏偏秦蒙还没寻到,朕派去寻人的人也回说没有秦蒙的下落,也着实是令人头疼的很,那秦蒙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又是试探。
逄枭道:“许是跑散了迷了路也说不准。更或许是老天爷知道他罪孽深重,代替微臣收了他。”
逄枭的话虽让李启天不悦,可到底能让他确定秦家和逄家的不和,李启天也不愿意再纠结此事,便与逄枭商议起入阁之后朝务上的事。
而此时的秦宜宁已由厉观文引着,在侧殿之中洗了脸,涂了一些沤子,又重新整理了头发。
秦宜宁暗想宫里的人着实细心,能得大太监厉观文的照料,她的态度极为慎重,厉观文有意与她为善,是以二人都十分客气,对彼此也都无恶感。
秦宜宁整理妥当,乘上代步的小油车,由小内侍护送离开。
车内略微有些冷,正好让秦宜宁沉淀一下思维。
谁知缓慢行进的油壁车竟停了下来。
秦宜宁疑惑的问:“怎么了?”
马车外无人回答。
秦宜宁心下顿生警觉,刚要挑起车帘去看,车帘便被人从外面翻了起来。
马车前站着的,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
其中一个端庄贵气,一身红衣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安阳长公主。
她身旁立着的则是个容貌甚美花信年华的少妇。
那少妇中等身高,身材丰腴,披着一件红狐狸毛领子的披风,带着同色镶红宝石的卧兔儿,妆容精致,红唇莹润,与李贺兰站在一处,纵然年长一些,也硬生生将长公主的风华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