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不必细想都猜得到她不在家中时孙氏的处境,便又撒娇的往孙氏怀里蹭。
一旁的八小姐面带微笑望着他们,心中虽想念已故去的嫡母和姨娘,很是羡慕秦宜宁还有母亲可以撒娇,但也是满心祝福的。
秦慧宁却是一脸的木然。
从前,这个怀抱是属于她的,这个母亲也是属于她的。到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秦宜宁却什么都有。
刚才进门时,秦宜宁甚至正眼看她一下都不曾。
如今秦宜宁是名扬天下了,与她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自己就连将秦宜宁当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为,要做对手,至少要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她还有可能与秦宜宁同等地位吗?
六小姐的事让她如今在府中如履薄冰,她的确是危难之际推了六小姐去挡刀子,可那种时候,她就不信换成别人处在她的角度和环境,就不会多为自己着想!
这些人侥幸保住性命,自己窃喜多少都不知道,却来责怪她!
秦慧宁心中百转千回之时,秦宜宁已经挽着孙氏的手臂,与八小姐说着话往慈孝园去了。
秦慧宁被丢在原地,无人理会,也只能咬着下唇尾随上去。
“孙女给老太君请安。”
秦宜宁见了老太君,乖巧的跪下行礼。
老太君笑吟吟的望着她,“快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孙女这些日不在家中,家里多累老太君和二婶操持了。”秦宜宁站起身,又问候了二夫人。
二夫人对秦宜宁的稳重、识大体一直很喜欢,且现在秦家最出息的女儿就是秦宜宁,是以二夫人拉着秦宜宁的手,好一番嘘寒问暖。
一家人在慈孝园契阔片刻,老太君便吩咐了预备午膳。
三老爷、秦寒和秦宇用饭时回来,见了秦宜宁也很欢喜。细问为何皇上忽然允准了她回家来,秦宜宁并未细说她与皇后之间的矛盾,怕引起家里女眷的恐慌,也就只说是皇上的吩咐。
——
宁王的丧礼办的轰动京都,秦宜宁也随着家中的女眷去吊唁,还去安慰了王妃。
只是人死如灯灭,再强悍的人,也终究有离开的一日,英雄归去,难免叫人唏嘘。
待到宁王入殓下葬之后,朝廷拍卖官职,允许商人以粮食为代价前来交易的事也如火如荼的办了起来。
眼瞧着城中的粮仓开始一车一车的往里运粮,粮店里的米价也开始回缓,逐渐趋于能让百姓接受的略贵范围,被宁王薨逝的悲伤笼罩的京都,也终于欢快起来。
毕竟,老百姓到底还是关心自己是否能吃饱多一些,至于其他的,升斗小民哪里能管得了?
而经过了一个月的休养,秦宜宁肩头的伤终于好了起来,冰糖为她开了补气血的药方,也让她吃的面色好转,不再是从前那般清白,也不再动辄头晕心慌了。
这一天傍晚,秦宜宁留下冰糖在屋里上夜,二人在外间摇着扇子低声说话,忽然就听见内室里似有窗户被推开时的轻微“吱嘎”声。
冰糖道:“今晚上风大,许又将净房的窗子吹开了,我去栓好。”
“不用,我正巧要去净房。”秦宜宁趿鞋下地,笑道,“你将席子铺好吧,天色不早,咱们也该睡了。”
“好。”冰糖就将自己的铺盖铺设在外间的罗汉床上。
秦宜宁则是披着一件小袄端着绢灯走向净房。
谁知一撩门帘,忽然就见屋内一个黑影迎面而来。
她心头一震,惊呼之声刚要脱口而出,便被那人迎面搂进怀里,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带着一些青草气、硝烟气和血腥气,霸道的占领了她的感官。
秦宜宁的身上禁不住颤抖起来。
是他!
灼热的唇落在她的脖颈上,逄枭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宜姐儿,我来看看你。”
秦宜宁心里简直小鹿乱撞,手中的绢灯险些握不住,还是逄枭眼疾手快的将灯接住,随口吹灭了。
灯光明亮,外面很容易看到窗棂上的人影。
他们若想安全,只有摸着黑。
“你疯了?这时城里如此紧张,你怎么进城来?就不怕被他们抓了去!”秦宜宁焦急的以气音道。
逄枭轻笑出声,嘴唇贴着她的耳垂,也同样回以气音,“再不来我就要想疯了。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说着就要去查看秦宜宁的肩头。
秦宜宁羞的满脸通红,紧忙抓着衣襟低声道:“都好了,都好了,你别这样。”
冰糖在外面听见了动静,奇怪的问:“姑娘,你怎么了?”
端着灯便要进来。
秦宜宁急忙道:“我没事。”
犹豫着看向逄枭,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安排。
逄枭笑了一声,拉着秦宜宁的手走到了外间,低声说:“是我。”
冰糖惊愕的瞪圆了眼,“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而秦宜宁也终于借着冰糖手中尚且来不及吹灭的灯光,看到了逄枭的模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疼
逄枭瘦了很多,面部轮廓更显深邃立体,入鬓长眉压着一双光彩潋滟的凤眸,瞧着秦宜宁的眼波温柔的仿佛要将人溺毙其中,弯起的唇角显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秦宜宁心跳脸红的别开眼,不去与他对视,看到他身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褂子,细看之下,腹部似乎有些深色的血迹。
秦宜宁想到方才他拥着自己时那充斥在鼻腔中的血腥气,忙轻抚他腹部,果然触手有些温热湿粘。
“你受伤了!”秦宜宁低声惊呼。
逄枭低头瞧瞧腹部,有些懊恼的道:“没事,都是小伤,许是才刚活动的大了一些才出了血。”
秦宜宁忙推着他在一旁绣墩坐下,回头对冰糖道:“你快帮他瞧瞧。”
冰糖虽惋惜宁王的死,可她也懂得战争各凭本事,战场刀剑无眼的道理,是以毫不犹豫的点头去取医药箱来。
秦宜宁看了看四周,垂眸道:“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吧。”
看伤定是要点灯的,可这里点灯,就会让外面的人清楚的看到屋里的人影。
秦宜宁拉着逄枭的手,带着他到了内室,将拔步床外的纱帐挽起,引他到了里间在床沿坐定。
她的拔步床是紫檀木雕花的,分内外两间,里间是一张够双人在上翻滚几圈的大床,外间则放着小几、矮柜和脚踏,内外都有一层遮光的纱幔,摆在那里就像卧室中多出个独立的小房间,只要将外间的帘幕拉好,在拔步床中点灯便不怕被人看到影子了。
逄枭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好奇的四处打量,看着淡蓝色绣梨花的帐幔,浅绿和浅粉的床褥、枕套,呼吸间似还闻得到秦宜宁身上那属于少女特有的幽幽香气,心里便一阵酥软。
再看秦宜宁穿着雪白的绫衣和长裙,更显的身姿柔弱,纤腰楚楚,他便忍不住的怜惜。
“你清减了许多。”
秦宜宁闻言一笑,道:“你不也是么。”
她端了一盏绢灯放在小几上,取了火折子来弯身点灯。微敞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垂首的角度更显得她小脸巴掌大,随着她弯腰的动作,柔顺的长发从肩头滑向身前。
温暖的灯光亮起,看着秦宜宁,逄枭觉得这一段时间的疲惫和焦灼都消失不见了。
秦宜宁又回身去取了两站灯点了,将拔步床中照的十分明亮,便自己将纱帘遮挡严实。
“快让冰糖帮你瞧瞧。”
逄枭只顾傻傻的看着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了起来:“那我就脱了衣裳了。”
说着竟眼神灼灼的望着秦宜宁,仿佛不想错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手上慢条斯理的解起衣裳来。
他的动作就像是在无声的引诱,让秦宜宁脸上红透了,低声啐道:“没个正经!伤口不疼么?”
“不疼,瞧见你什么疼都忘了。”眼睛依旧盯着秦宜宁。
秦宜宁终于败下阵来,转开头不去看他。
要不是她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这会儿早躲出去了。
逄枭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也不再逗她,将褂子脱掉扔在一旁,露出了打着赤膊显得十分精壮的臂膀和缠着绷带的腹部。
他是身姿挺拔,看起来虽瘦,可是典型的“脱衣有肉”,只是这时秦宜宁根本无暇去欣赏他肩颈和臂膀流畅的线条,目光一触及他腹部那染红了的绷带,她的心就揪了起来,浑身都发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