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自从认识了季泽宇,就没见这人有笑吟吟说话的时候,多早晚面对她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心里有气,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季泽宇对她那般冷淡是下了她的面子,是以这会子说话也带了刺。
“本宫还不是怕你饿死在墙头上?你要是有个好歹,老百姓就遭殃了。要么你当本宫愿意来这里吹冷风?拿去!”将食盒往前头一递。
季泽宇依旧理都不理,凝眉观察了一番,忽而转身就走,越过李贺兰身边时连个眼神都欠奉,沉声道:“所有人戒备。”
此话一出,便知是鞑靼又要有动作了。
李贺兰先是被冷落了生气,眨眼就被突发的战况给吓呆了。
亲兵顾不上许多,立即带着几个人护送着李贺兰下城楼。
而那精致的食盒谁也顾不上,就那么被放在了城楼上。
李贺兰下了城墙,就被半强制的带上了马车,直接送回了长公主府。
马车渐渐离开城门时候,城门外已有鞑靼人攻了过来。
一时间,守城的大周兵马与鞑子的喊杀声震天响,将李贺兰唬的呼吸都忘了。
这就是残酷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马车转了个弯,李贺兰即便将半拉身子都探出车窗,也不可能再看到城楼上的战况,可是李贺兰就是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在城门楼上的季泽宇。
又是一场激烈的守城战,全程不过一个时辰,鞑靼人就已退了。他们这段时间就是这样,似乎不是为了直接攻下京城,而是为了消耗掉京城守军们有限的物资和精力。
李启天得知消息,一时间也是焦急万分。
一个人在养心殿里来回踱步,就是贴身侍奉的熊金水,此时都不敢靠近逄枭跟前,生怕圣上一个不如意,就将他们者却内侍当成撒气桶。
即便此处距离城墙还有很远,可李启天依旧仿佛听见了鞑靼人的喊打喊杀声。他也是个马上皇帝,早年也是征战过的,可多年来养尊处优,李启天不但发福了,就是临阵对敌的策略也早就快忘个干净,一想到上战场,从前他会兴奋,可现在他想起来却十分抗拒 ,甚至有些抵触。
“朕只是想做个明君,怎么这样难,身为帝王,为何还不能由着自己……”李启天低声呢喃。他的话音回荡在屋内,引得熊金水几名内侍都纷纷低下头。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有个内监飞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在菱花大门前,声音高亢喜气洋洋的道:“回圣上,有两支亲王的队伍抵达南城门!”
李启天大喜过望,“快快快,开城门,让他们直接走城里去北门接应季岚!告诉他们,一切以季岚的指挥为主!”
“是!”内侍转回身,连滚带爬的跑了。
“真是老天开眼。”李启天一击掌,想继续留在屋内,却又觉得坐立不安起来,“快,预备快马,朕也要去北城门看看情况!”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迁怒
“圣上,刀剑无眼,城门楼子那战事正在焦灼,您若去了有个好歹,您叫奴婢们可怎么活下去呦!”熊金水苦着脸,好声好气的劝说道:“圣上您可饶了奴婢吧,奴婢去给您打探战况来可好?”
“滚蛋!”李启天心情好,是以被唠叨的烦躁,也只是踹了熊金水一脚。
熊金水“哎呦”了一声,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子再不敢多言,只好快步跟上李启天的步伐去安排圣上出宫事宜。
如今正是战事焦灼之时,身为天子,要出宫去可不是什么小事。谁也不能保证京城里会不会混进什么鞑子的尖细,若是一个不小心让圣上又个闪失,他们所有人都诛九族也是赔不起的。
内侍与侍卫们苦哈哈的去准备,小心翼翼提起十二万分精神的去预备车马。
御辇与侍卫的队伍离开宫门,就一直往北城门去。
季泽宇此时正清点伤亡,部署防卫,忽而听人回禀天子驾到,禁不住皱了皱眉。
他带着随从大步迎下了城楼,远远地便给李启天行礼:“圣上。”
“快免礼,此番苦战你辛苦了。情况可怎么样?勤王的队伍加入后是不是战事有所缓解?”
季泽宇诚实的点头:“的确能够有所缓解,只是这些人马来自于天南海北,平日里操练起来方法不同,更有一些士兵是连正常的大周话都听不懂,其中并不好调配。”
李启天理解的点点头:“自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在人手多了,鞑靼人若是忽然重兵压阵,咱们也不至于因为人手不足乱了手脚。朕也知道你带着龙骧军习惯了,只可惜现在龙骧军被困,至少伤亡过半,朕也知道你的心情,只是真是一国之君,总要做出选择,不会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在李启天是说这些话时,季泽宇只是面无表情的垂首站在原地,似乎并未听见,也并不在乎李启天是否能够满足他的要求。
季泽宇素来都是这幅冷淡的模样,李启天也习惯了他如此反应,见他并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心里越发的熨帖了。
“此战你居功至伟,朕定然要重重的赏赐你。”李启天语气极为兴奋。
季泽宇只是平淡的道:“臣不过是做分内之事。圣上着实不必如此。”
“哎,你是一心为国,朕心中知道,但是你高风亮节,却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总会有那沽名钓誉之徒会背后诋毁朕。国难当头,更是有不少别有居心之恩非但不肯帮忙,还一直在拖后腿。”
李启天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走向因清理战场而开了半扇的城门。
季泽宇微微蹙眉,随即跟在了李启天的身后。
李启天沉声道:“逄之曦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你也瞧见了,朕这些日子真是过的忧心如焚。原本朝务上就公事繁杂,这鞑靼人也是顽固的很,朕要养活那么多的军队去对抗鞑靼,原想着达州百姓遇上这等国难,必定会自发伸出援手,那些拥有存粮的大户人家为了自家人的安全也会伸出援手的。
“可是朕怎么恶业没想到,逄之曦竟会拆朕的台!你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去与富裕人家买粮食?还不是搭着朕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拿出银子和粮食来?
“好名声都让他赚了,朕这里却因为他的阴谋而筹不出粮食来,看着将士们饿着肚子打鞑靼,朕心里真是难安啊!”
季泽宇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只是平铺直叙的陈述事实:“圣上,粮草的确是大问题,人不吃饭就会饿死。死人是没法与鞑靼人抗衡的。”
李启天语气一噎,有些羞恼,但也有些无奈。
他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不想让季泽宇提起粮食的事,但凡聪明点,又懂得与人相处的人,闻音知雅,此时也能明白他不想谈粮食的事。可季泽宇却依旧将这话说了。
李启天甚至一瞬都不知该如何接话,见季泽宇一直默默的在等他的回答,李启天道:“朕知道了,会想法子的。”
想法子,又是想法子,每次一提起这些李启天就会以这样的话来搪塞。可这么就过去,军中的伙食仍没有得到过改善。将士们之所以能够支撑,全靠他身先士卒,如同一杆旗帜一般冲杀在前,幸而当年他还得了一些虚名,在军中有了一些威信,否则他们又能撑得过多久?
况且,李启天对逄枭的那般歪曲,也让季泽宇险些压不住火气。
圣上安排逄枭去赈灾,又不给赈米,逄枭自己想办法弄了银子来救百姓的命,这难道 不该嘉奖?怎么逄枭有本事弄到银子去买粮食,耽搁了天子伸手与富商们白要粮食,就成了逄枭的错了?
从前,季泽宇还曾觉得李启天是个明君,因为他们一起打江山,一起领略过战场的残酷,也更加明白生命的珍贵,知道推翻北冀国对百姓有多大的意义。
只可惜,时过境迁,当年他们是为了不再让百姓受苦而揭竿而起,如今李启天却已经忘了,且自己成为了残害百姓的罪魁祸首。
季泽宇摇了摇头,送走了天子后,沉思许久,还是给逄枭写了一封信。
而逄枭收到这封信时,已是三月初了。
此时一行人驻扎在一片安静的野外,远近所在之处到处存放他们买来的粮食,还有一些甘愿追随逄枭的百姓如今正在粮草车附近巡逻。
逄枭吩咐人安排替季泽宇送信之人休息,自己将信纸仔细看了一遍,随即便眉心微蹙,面露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