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啊!”谢砚扑倒在他的怀里,只觉得胸一阵剧痛,巨大的绝望将她淹没了。
眼泪猛地从眼眶倾泻出来,冲击在钟道灵的胸膛上,她终于歇斯底里:“你知不知道我没有办法了!你知不知道我没办法了!你怎么敢……”
钟道灵伸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平静而温柔:“去吧,时间不多了。”
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显得极为耐心:“放心,我不会和他融合,我向你保证。”
谢砚从他的怀抬起头,望向了黑影。
黑影仍然想要抓住这最后的会,他说道:“你别冲动!你仔细想想!天劫来了就来了,只要你不杀我,世界就不会融合,我们都可以活下来!这两个世界已经独立过了这么多年,分开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仔细考虑我说的话,救世主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用的存在!何必为了所谓的责任放弃自己的幸福呢?”
谢砚就要认同他说的话了,可是脑子里却不时闪过一些画面。
“也就是说,我本来应该有母亲……”这是黄橙。
“我本来可以好好上学……”这是洪菱。
“原来可以融合啊……那太好了!所有人都不必再踩脚踏板了!他们可以工作、旅行、去世界各地!我们可以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段修。
“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的回忆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我的父母突然不见了?为什么你也不见了?为什么我是幻想症?”这是另一个钟道灵。
……
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张面孔上,那是她的父亲。
“我有点想你妈了……我想她一定在另一个世界还活着……”父亲是这样说的,“我这几天仔细回想她难产的那天,可是记忆却好像缺失了,什么细节都想不起来。就好像她天生就不该存在一样。我猜她一定还在……”
谢砚闭上了眼睛,眼泪肆意流淌着。
她从来就没有选择,更没有资格用自己的私欲凌驾在所有人的幸福和希望上。
这是两个多么畸形的世界,它们急迫地想要恢复正常,这原本是它生来就该有的权力。
谢砚高举紫微盘魂幡,发出了一道光波,将黑影矮小而丑陋的身躯贯穿了。
“你会后悔的!”它凄厉地叫喊着,那声音如同一柄猎刃,将一匹名为谢砚的锦缎撕裂了。
我当然会后悔……无论选什么,我都一定会后悔……
谢砚的无力地垂在身边,她一动不动地迎接着接下来的一切,她知道,融合开始了。
黑影彻底消失了,等待她的,是一个新的世界。
她看向钟道灵,他也对她笑着。
他似乎在对她说话,可是声音太小了,她怎么都听不清。
谢砚正想弯下腰去听听,一道惊雷却劈在了他的左肩上!
那雷将他劈得皮开肉绽,整个左臂都裂开了。
谢砚也仿佛被惊雷击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浮现了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想法。
血咒是黑影给道一的,那是邪灵的东西,和黑影为被人种下的印记又有什么不同呢?黑影已经死了,和它签过契约的喽罗们会随着世界的融合被天道一并抹除……
也包括钟道灵。
他当然不会和另一个这自己融合,他会直接死去。
他早就知道了……
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回来。
钟道灵在半世界的自己身上装的个死亡装置之所以没有触发,根本不是因为他想确认猜想后再下,只是因为他发现了血咒的真实特性。
杀掉对方是没用的,身血咒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活着,除非黑影自愿把血咒收回。
她明白的太晚了。
黑影说的对,她一定会后悔。
谢砚发了疯一样地冲向钟道灵,试图用身体为他阻挡天劫。
然而那雷电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劈在了钟道灵的身上。
她已身负大功德,断不会被劈伤,天道要灭的,只有钟道灵而已。
她毫发无伤,他鲜血淋漓……
“不要……不要……”谢砚尖叫着,哭喊着,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别哭……”钟道灵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猜上天不会这么无情,我的功德会保我灵魂不散。记得去找我……”
谢砚却根本听不进去,她双目涣散,口依然说着:“不要离开我……不要……”
她绝不会把希望放在和命运做赌博上,她要他活着,就现在……
谢砚抹了一把脸,脸上露出了某种决绝的神色。
她将紫微盘魂幡插在了钟道灵躺着的屋顶上,突然跪倒在地上,向着东方念念有词:“孽徒谢砚,愿以所有功德保钟道灵一世生命,求师父成全!”
她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孽徒谢砚,愿以所有功德保钟道灵一世生命,求师父成全!”
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她不停地磕着头,鲜血从额头流出来,然而雷电没有停止,一切都是徒劳的。
雷劈在钟道灵身上,他还在呼吸,但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谢砚望着他,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的声音不再洪亮,却掷地有声:“孽徒谢砚,多谢师父多年栽培,徒弟不孝,今日愿一命换一命,以性命与所带功德换钟道灵一人灵魂得以保全,还望成全。”
说罢,她磕下了最后一个头。
谢砚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修道之人,修灵骨、灵脉,孽徒今日削骨剔脉,请师父成全。”她的声音淡淡的,其决绝之意盎然。
“来世有缘,再还恩情。”
谢砚双举刀,对着东方拜了拜,然后起刀落,直接插进了自己的左小臂。接着一个用力,左臂便血肉横飞。她插得极用力,森森白骨肉眼可见,她却仿佛看不到痛一般,直接将小臂的臂骨剔了出来。
“孽徒今日削骨剔脉换钟道灵一命,求师父成全。”她一边说一边将左臂的白骨放到了屋顶上。
接着是骨、大臂骨、肩胛骨……
不多时,已有十余块染血的骨头放在了屋顶上。
“孽徒今日削骨剔脉换钟道灵一命,求师父成全……”谢砚的声音听起来弱了许多,嘴唇也苍白了起来。
虽说有能量护身让她不至于大出血死去,但她总归还是虚弱了下去。
谢砚的左臂已是一团废肉,她的匕首又向着自己的腿部刺去。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速度极快,剔骨纵然痛极,但更让她痛苦的是奄奄一息的钟道灵。她快一分,对方就有一分活下来的会。
她剔光了小腿的骨头,正当她打算向大腿插入匕首的时候,一道威严而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够了。”
这是她许久没有听过的声音,但只一声,便可知是灵谷子。
“师父……”谢砚的动作顿住了。疼痛使得她难以抬头去看向对方,但口仍然固执地说道:“求师父……”
“吾已知晓了。”灵谷子打断了她的话,“执念深重,孽缘锢身,灵骨已除,无可救药。”
谢砚原本已经痛极,但这几句话却又将这份疼痛翻了一倍。灵谷子待她如师如父,她有限的美好回忆里有一半都来自灵谷子。
这许多年,她一直勤加练习武学,对于灵谷子教授的一切,她一个字都不敢忘。
而现在,她终于成了最令他失望的一个。
“血咒原本是他命一劫,他死后灵魂将投胎到主世界修道,最后魂归正位,你却偏要阻拦他。”灵谷子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其的惋惜仍然让谢砚感到痛苦,“不仅如此,你执念过重使你心性下滑,如今又削去了半副灵骨,今生今世修成正果已是无望,你可明白!”
谢砚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仍然什么都说不出。
“也罢。”灵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随意一挥,一股能量便将谢砚的身体罩住了,谢砚身上的同感顿时就消失了。
谢砚身上的伤口很快愈合了,她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尽管骨头还在屋顶上摆着,但她却能动了。
灵谷子又是一招,将那半截被她自己剔除下来的骨头招了过去。
他的口吻突然严肃了起来:“你可确定要用自己半幅灵骨换钟道灵一命?你要知道,剔除了这半副灵骨,你这辈子,这个肉体,再也不可能修成了。而你和钟道灵都身负功德,如果硬要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话,你们会有远远长于普通人的生命,也就是说,未来的千年,你都与正道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