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静将少年从由往下看了几遍,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是,阴暗的地方能看过什么来。
迎上明静的视线,少年微笑:“嗯?”
“你起身。”
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明静对少年命令道。
少年沉默片刻,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要我起身?”
“你别管为什么。”明静站起身,拉了拉少年的手臂,“你站起来,快站起来。”
少年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周围,在原地靠着墙站了起来:“好,我站起来了,你要做什么吗?”
还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明静将少年全身上下又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他病服上衣的几点污渍上,真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几点污渍了。
灰暗的角落,这几点污渍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沾上,明静想凑上前去看却被少年拦下了。
“……”被拒绝的明静眨眨眼睛,抬头看少年,就看到少年的视线移开了,她继续命令,“……你出来。”
少年无动于衷,他低头拍了拍刚从木箱里拿出来的病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给我出来!”
面对这样的少年,明静有些生气了,她总觉得少年在瞒她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于是伸手抓着少年的手,想有蛮力把他带到光线充足的地方。
“你想知道什么?”
少年反手抓住明静,将她重新拉回阴暗的角落里,一脸认真地问她。
明静瞬间就安静了,对啊,她想知道什么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明明少年的事情她都没怎么问过的,甚至少年瞒她的事情可多了,她在激动什么呢?在在意什么呢?
“我不管。”明静觉得她很无理取闹,可还是放纵自己去闹,“你得出来让我看看。”
“我没受伤。”想了想,少年说。
“哦,那就好。”明静点头,继续说,“可你还是得出来,我不信。”
“真的,我没受伤。”
“嗯,”明静直视少年的眼睛,问他,“那你身上的血怎么来的?”
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明静被他拉回角落时,离他特别近,近到已经可以将他衣服上的那几点血迹看出来了。
少年见瞒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解释:“这不是我的血。”
很显然,明静并不相信,她指着少年的上衣,说:“你把衣服撩开给我看看。”
少年听话地把病服上衣撩开,那几点血迹下的皮肤上只有淡淡的粉印子,没有任何的伤口。
明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她松了一口气,主动帮少年把上衣弄好,再把被他弄散的干净病服叠平,重新塞回他怀里,冲他笑:“那就没事了,你快去洗澡吧。”
少年垂眼,静默好一会才问:“你不想知道这血迹怎么来的吗?”
明静已经坐回角落里,她靠着墙仰头看少年:“那你想跟我说吗?”
少年的脑海闪过一个片刻,瘦削得如同干尸般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鲜红浓黏的血液顺着手臂的线条缓缓往下流,最后在灰败的指甲尖凝成一颗血珠,没有任何声响地掉在地上,开成一朵小小的血花……
“不想。”
今天的阳光很刺眼,很久以前,明静曾以为直视阳光会得一片耀眼的光,可今天她试过了,巨大的光晕后,是浓郁的黑色。
“哦。”明静奇怪地看他,“那你还不快去洗澡,你今晚想穿着这件衣服睡觉吗?”
第50章 谎言 ...
明静又眯了一会, 再睁开眼睛时,少年还没出来, 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以及衣物搓洗的声音。
侧耳听了片刻,明静站起身, 将原先放在上铺的书本拿下来,犹豫了下,她还是选择坐回少年的角落里看书。
书是在一个护士姐姐给明静的,里面是一则则关于动物的暖心小彩漫, 似乎是有些偏低龄的少年读物。
明静已经看过大半了, 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这一则的主角动物是猫, 一只小小的折耳喵, 橘黄色, 身上有狸花纹。
明静没有看漫画内容, 她盯着上面的猫好一会儿, 伸出手去摸了摸。
她喜欢猫,特别想养猫。
可惜, 家人不让,哥哥姐姐不喜欢小动物,妈妈也不喜欢家里养动物, 因为太麻烦了,关照顾三个孩子和老公就有些吃力了,根本没精力再照顾一只动物了。
小橘猫在一个黑色的世界里, 它喵喵叫了几声后,询问空无一人的周围:“请问有人在吗?”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它。
它伸出爪子试探身边有什么,结果却划拉出一道抓痕,发出好大的呲啦声,紧接着它的世界一阵摇晃。
小橘猫立刻停下动作,对着周围又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在吗?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吗?”
“我知道哦。”
头顶出现一片光明,一只大狗探头进来,它对小橘猫说:“你在我的盒子里。”
“可我之前在我的主人家里,”小橘猫问它,“她去哪里了呢?”
“……”大狗沉默了会,说,“她去给你找食物了,在她回来之前,我陪你吧。”
“你真是个好人。”小橘猫开心地说,“谢谢你。”
“现在,你要到我的家里来吗?”大狗也很开心地说,“我的家是一片漂亮的草地哦。”
然后,小橘猫就被大狗叼出纸箱了,被放到绿油油的草地上,它对大狗说:“哇,你家好漂亮,蓝色的屋顶,绿色的地板,还有漂亮的小花,我喜欢这里。”
……
小橘猫这是被抛弃了啊。对于大狗善意的举动,明静很不赞同,因为它没有告诉小橘猫真相,甚至还给予了它一点希望,让它以为主人并没有抛弃它。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大狗或许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可谁也不知道,也许小橘猫并不需要这份善意呢?
明静看完这则漫画,耳边的水声也停了,她合上书本,看向厕所的方向。
少年打开厕所的门走了出来,站在后面的窗前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察觉到明静的视线,他逆着光,朝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明静觉得,少年的善意她并不需要,她需要真相,她不想被瞒在鼓里,不想被保护起来,她想,她现在的世界已经够黑暗了,并不介意再多添一分黑色。
少年在明静身边坐下,明静的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身上,这让他有些奇怪,想了想,他问:“怎么了吗?”
明静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虽然少年刚才说不想跟她说,可她思来想去,还是很想知道原因,但是直接问少年多半不会告诉她原因的,想了想,明静试探地问他:“你知道医院经常死人吗?”
少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他看着明静,半响,才说:“医院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语气自然,并没有哪里不对,可明静还是白了他一眼:“我说的是这家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四个字,明静故意把音咬得很重。
“普通医院生老病死很正常。”明静继续说,“可精神病院就有些奇怪了吧。”
“有这回事吗?”少年移开视线,“我不知道啊,都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吗?”明静表示不相信,她说,“我还以为你一直待在通风道里,上下蹿蹿,这里听听那里听听,消息要灵通一些,至少会比我知道得多呢。”
“……没有。”少年有些底气不足,明静听出来了。
“嘿。”明静推推少年的肩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她对少年说,“你没觉得哪不对劲吗?”
“嗯……嗯?”少年不解,疑惑地看向明静。
“你都不好奇这家医院为什么会死人,”明静伸手揪住他袖口,以防他找借口要离开,“都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也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的失误,”少年低头看她的动作,漂亮的手指紧紧地捏着他的袖角,动作有点可爱,他反思一下自己的失误,有些夸张地做着明显的补救,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惊讶表情,“什么,我们医院居然经常死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w-h-y,why?”
很显然,少年已经知道明静的意图,也知道被她看出来了,而且,她似乎也猜到一些其中关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