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发生了什么?
拖鞋都没想起来穿,她赤脚跑在细密的地毯上。打开房门,白晨安坐在轮椅上安静睡在房间门口。左右看看,她发现她昨晚住的这间屋子就在慕涵之前住过那间套间的隔壁。
见到白晨安那张俊逸的脸,颜采一颗心突然宁静下来。
轮椅椅背不够高,白晨安只能将就着偏头以一个看着就极不舒服的姿势靠睡着。
那一刻,颜采没来由的有些感动。
她太了解她自己的酒品和孟诩那人管喝不管送的脾性,知道自己八成在醉酒之后主动上门打扰了白晨安,颜采十分愧疚。
回房间取出一条薄毯,她着手给白晨安披上之时,正好对上他朦胧的睡眼。
莫名心虚,颜采的动作更快了:“白……先生,你醒了。”
眼睛都睁开了,人当然醒了。白晨安浅笑:“嗯。”
蓦然意识到自己穿的是睡衣,颜采不自在地环臂:“白……先生,谢谢你收留我。”
颜采洁白的齿咬在樱红的唇,很奇怪的想着,为什么仅过了一夜,再叫他“白先生”,听起来这么不自然。
许是白晨安实在听不下去颜采对他生分的称呼,许是心里的坎终于过去,白晨安绽出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
“颜采,以后叫我晨安。”
颜采从善如流:“哦。”
白晨安见她一脸倦容,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便陡然一笑,操纵轮椅去往餐厅。
直到白晨安行出几米,颜采极度震惊的声音才在背后响起。
“什么玩意儿?”
白晨安说话了!哑巴说话了!
颜采简直不敢相信。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颜采:你挺能憋啊!
白晨安:过奖过奖。
真~凑不要脸。
第6章 06
颜采教养很好,如非场合必要,她吃饭时绝对不说话。
等到白晨安也吃完,她眼巴巴地瞅着他,急切的表情让人能一眼看出“该宝宝有话要说”。
白晨安装模作样的操纵轮椅去到客厅,果不其然,颜采随着跟上。坐到白晨安旁边,她开门见山:“白先生,你能说话?”随后,她意识到这是句废话。
白晨安故作不满:“晨安。”
本来想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幻听的颜采被成功带跑题了。她总觉得免去姓氏只称呼名字听起来太亲昵:“白晨安?”
白晨安态度很坚定:“晨安。”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颜采一噎,缴枪投降:“晨安。”
白晨安满意笑笑,颜采按住他轮椅的推手,急切地说:“你明明能说话,为什么骗我?”
白晨安心里略一“咯噔”,骗人从来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
“谁告诉你我不能说话的?”他四两拨千斤。
“当然是……”颜采话说到一半就顿住。
慕涵,你大爷的!
颜采默默骂了谎报军情的慕涵几句,她垮着脸抱怨:“那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还和慕涵写字交流!”
白晨安看起来很坦然:“回国之前,我经历过一次车祸。”他皱眉思忖了措辞,“很严重。我本来话就少,从那以后,我更不喜欢说话了。”
以上是实打实的实话,不过接下来就有混淆视听的成分了。
“慕涵应该知道我出车祸的事情。但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我不能说话,是他从我桌子上取了白纸非要写字的。”
颜采非常无语。不能说话还需要张嘴告诉?都张嘴出声了能不能说话还用问吗?
这都什么神逻辑?
颜采纠结半天,有很多想问的,又觉得自己没立场问。半晌,她终究作罢。
切忌交浅言深。她差点过了自己设的界限。
“我该回去了。”颜采一看时间,已经早上八点了。
白晨安一怔:“回哪?”
颜采理所当然:“慕涵那儿啊?”
不是颜家。白晨安放心很多。
“颜采。”
猛一听见白晨安叫她的名字,颜采有些不适应。
“嗯?”
“你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个忙?”
颜采疑惑看他:“什么忙?”
清晨的光线柔和的照在这间很有历史感的书房。四面的墙壁被改装成了书柜,满满当当全是书。
白晨安今日没有看书的心情。把颜采领到书房内那张宽大的红漆桌子前,白晨安指着桌子上高高一堆乱七八糟的拼块对颜采说:“就是这个。”
颜采看了看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拼图块,以及桌面上拼了冰山一角的小块图案。她不可置信地说:“你想让我帮你拼拼图?”
“我很喜欢拼图,但是自从经历那场车祸以后,我行动受限。”
白晨安拍了拍轮椅的扶手,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他像是沉浸在忧伤之中,声音都淬着凄凉。
“我现在拼图,已经很不方便了……”
拼图很多,颜采看看白晨安被书桌别着的轮椅,轻易联想出他若是想从一堆拼图中找到他想要的那一块得克服多大的困难。
万一找错了呢?还要重找重试。这期间,难免磕碰。
颜采忽然就动了恻隐之心。反正慕涵有几天才能回来,她放飞几天没什么的。
“好吧,我帮你。”
白晨安笑的意味深长:“谢谢你,颜采。真的。”
颜采没注意看白晨安的笑容,伸手取了几枚碎片,她发现这好像是幅风景图。颜采不禁蹙眉,风景图几乎是最难拼的类型了。
“晨安,样图呢?”
白晨安狡黠一笑:“没有。”
见颜采明显怀疑起来,他装的有模有样:“朋友送的,外包装和样图不小心被雨淋湿了。”
最近苏遥确实多雨。颜采没做他想,只是任务量太大,她有点后悔答应下来。手指插在拼图块里,再缓缓抽出。她一脸纠结,估摸着说:“这得是,一千块了吧。”
白晨安再也掩饰不住声音的雀跃:“不。是九千块。”
颜采惊讶回眸。白晨安就没想让她回去吧!
早饭后歇了会儿,然后掐着时间冲了个澡,之后颜采坐在书房几乎没动过地方。一上午过去了,颜采翻来覆去才拼出个树干,她眼睛都快看花了。见一旁的白晨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靠在轮椅上闭着眼睡着。
颜采倦意更浓。她趴在桌子上小憩,没多久也睡着了。
中途被白管家叫醒,在白家吃了午饭。无精打采的颜采看起来很不精神。
“实在累了就去睡个午觉吧!”白晨安建议说。
认识好多天了,没必要太客气。颜采点点头,去向她昨晚睡下的卧室。浑然没有意识到,这样下去,她至少又要在白晨安这里多待几个小时。
颜采回到房里,半天没有动静。白晨安趁机去书房,从桌柜里取出拼图的外包装。拿给白管家,嘱咐他立即烧掉。
白管家猜出大概,转身离开的一瞬,心里给白晨安竖起了大拇指。
少爷太机智了。
许是昨日回过颜家,颜采的梦里全是颜母和颜茹。幼时就备受冷落的片段不断在梦中闪现,颜采的额头尽是热汗。
白晨安等在客厅,迟迟不见颜采醒来。时间到了下午四点,他着实担心颜采。
敲门,无人应。
再敲,还是没人应。
白晨安有些担心,压下把手,好歹门没锁。
厚实的窗帘将屋外的阳光挡了个严实,一室昏暗中,白晨安来到床边,看睡梦中的颜采神情非常不安。
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突然间,她整个身子剧烈颤动。
“妈妈……”
说了梦话,人却没醒。
白晨安知道,她被梦魇住了。
颜采的两只手臂都在被子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没有掀开被子,而是隔着衣服轻轻拍着颜采的锁骨位置。
“颜采,醒醒。”
像是感觉到了白晨安温柔的呼唤,沉于噩梦中的颜采终于找到离开悲伤梦境的出口。
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颜采迟迟无法摆脱悲伤到让她在梦中无数次想哭,却怎样也哭不出眼泪的低沉情绪。
“晨安。”两个字说出来,带了委屈到极致才会有的那种哭音。
白晨安十分心疼,见颜采眼睛越发湿润。见晶莹的眼泪骤然落下,白晨安一把搂住了她。
颜采好不容易得以宣发的眼泪,就这样硬生生地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