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啊,后来我才知道,鲁关娶我,就是因为我和孟家有亲。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点,我生孩子的时候才深有体会。直到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孟家除了小津时不时会来看我,没有人来过。再加上这些年我和鲁关也没攒下多少积蓄,所以孩子出生以后的花销便成了大问题。那时候,鲁关便来探我口风,让我去向孟家借钱。还不上的钱,我是不会借的。于是那时候,鲁关开始对我渐渐冷漠。心情不好了,就去喝酒。喝醉了,回家就打我。”
“我生产的那天,鲁关不在。我打电话,他没接到。我没法子,只能打给小津。小津一接到我电话,便开车赶了过来。鲁关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其实鲁关比小津就早回来两三分钟,两个人把我送到医院的时候。”许沁芳眼睛微红,“那时候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鲁关自从认识了一些狐朋狗友以后就开始心思不正,他把一切都怪在小津身上,说小津来的晚了,开车开的慢还不稳什么的。我一直没想到,鲁关当时说的胡话小津一直放在了心上。等我知道的时候,小津已经很久不开车了。“
“居然是这样。”松江看向紧闭的房门,她从未想过,孟津不开车是因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松江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我今天都看到孟津打你前夫两次了。”
“两次?”许沁芳恍然大悟,“怪不得,鲁关喝的醉醺醺的又来我这里砸门。原来是被小津修理了,气不过就来找我的茬。”
松江托腮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搬离这里嘛?”
许沁芳果断答道:“不打算。”
“就因为这是你爸妈的遗产?”
许沁芳环视着这间屋子:“可能也是因为这里曾经给了我此生莫大的幸福,承载过我对未来的无限希望吧。”
松江怎么想,怎么不对。她坐在这间屋里以后,细细地观察了这屋子的每一处。
“嗯,我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松江很认真的说道:“你觉得,你现在开心嘛?还是继续住在这,孟津还有其他关心你的人能开心,能放心?”
许沁芳噎住了。
“我想,你父母留给你这套房子的时候,一定希望你以后幸福快乐。如果他们在世,一定希望你能住进更宽敞更漂亮的大房子里去。而不是现在这样,你死守着这里,一个不靠谱的前夫随时可能过来闹事。额,我这话可能有点重,但我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好人能过的更好。”
松江总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她小心翼翼地补充说:“至少好人别自己难为自己啊……”
许沁芳低下头,沉思。
松江一见许沁芳彻底陷入沉默,不知为何居然有些自责。按理说,她不敢过多参与别人家事的,尤其还是个初次相识的人。
“我,我先走了。”松江受不住沉闷的气氛,连忙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许沁芳看起来很不好:“松江以后常来玩啊。”
“好嘞!”常来是不太可能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松江出门的时候,地上的鲁关已经不在原地了。
看热闹的邻居们早就散了。松江耷拉着小脑袋,一想到温婉的许沁芳的经历,心里总是闷闷的。
走出小区,孟津靠在车门上斜眼看她,意味不明。
松江看着满地的烟头,本想问他居然还没走,开口就变为了:“你怎么乱扔垃圾?”
孟津居然一口气没缓上来,呛得他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
松江不知道为什么孟津忽然咳得这么厉害,只能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孟津不再咳嗽后,身体立刻闪开些。他退开半步,开口问:“你是不是总这么爱管闲事?”
松江不乐意听了:“什么叫爱管闲事?”
孟津透过小区大门,遥望许沁芳所在的居民楼。他这个表姐从小性格内向,心思细腻。不管刚才聊了什么内容,她能和松江这个陌生的小姑娘聊这么久属实难得。
“算了。上车,回家。”
孟津习惯性的去拉车门,没拉开。这才想起车钥匙在小姑娘那儿,一回头,却看见小姑娘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来一张,蹲下去,把他扔在地上的烟头一个一个捡起来。包好,扔进了距离最近的垃圾桶里。
太阳当空,松江跑回来,小脸红扑扑的:“你这样做,不好。”
孟津重重吐出一个烟圈,因为西装捂得有点热,他脱下外套,撸起衬衫的袖子,似笑非笑地说:“你知道多长时间没人管过我了吗?”
松江瞧瞧孟津那张娃娃脸挤出的人见人怕,鬼见鬼哭的笑,再看看孟津挽起的衬衫袖子以及顺势露出的打架留下来的伤疤,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打人呢?”
孟津简直想请个科学家来研究一下这人的脑回路。为什么唯独觉得他,动不动就会打人?
松江的哭声扰得他心烦,可一想到她爸兢兢业业给他开了那么久的车又不好真把小姑娘扔在这儿:“说吧,怎么能让你觉得,我没想随随便便就打人?”
“哎?”松江一双湿漉漉眼睛满是疑惑。
他原来没想打她吗?
就算松江不顶着一副随时能哭得更厉害的脸,游乐场前面,孟津的这身西装也绝对吸睛。
“先说好,进去可以,你自己玩,我不陪你。”来来往往的多是情侣和年龄不大的孩子,孟津自己都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松江眨着湿漉漉的泪眼:“你都玩腻了?”
孟津摇头:“我不玩这些。”
“我自己玩多没意思啊,我家老头儿年纪大了,不会陪我来玩这个的。”
孟津只用了一秒考虑,就很认真地说道:“那我走了。”
他刚转身,手臂被一只小手抓住:“我玩。”
在孟津的记忆里,他已经很多年没玩过这么小儿科的东西了。
坐在秋千上,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身后,松江和一众游客的尖叫声差点震碎他的耳膜。
以致于经过过山车排队的队伍时,孟津抵死不从。
“一起去。”
“我不去。”
“我不敢!”
“那就别玩。”
孟津以为他态度果断,就会打消小姑娘的想法。哪知松江自己跑出去没五分钟,又跑回来了。
“喏。”松江给孟津递过去一支冰淇淋,“这个口味很好吃的。”
小姑娘那副期待的样子莫名感染了他。
孟津接过来,尝了一小口。
咦,真甜。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孟津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身后,松江不在时他买的矿泉水。
“嗯。”
最后孟津也没陪松江做过山车,而且后面几个项目孟津也只是陪松江排了队。
直到看见旋转木马的时候,松江停顿了步子,站在那里羡慕的感叹:“有人陪着真好啊。”
孟津看过去,特制的双人旋转木马上,不论男女,没有单人空席。
那个眼神,那个语气,莫名触动孟津。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松江拿出景区附赠的地图:“漂流。”
坐在橡胶木筏上,松江还不敢相信这个一直看她玩的人居然肯陪着一起来。
松江左思右想,得出一个结论。
嗯,一定是孟津爱玩水。
一定是这样。
松江有些郁闷。早说啊,早说她就先去玩水上项目了。
特制的船排不大,除了固定的工作人员,只能容纳四个游客。
水流湍急,饶是松江和孟津一路在躲,也避不过从四周激入内部的河水。
天气很热,水却很凉。孟津没留神,一脚踩在船筏内的积水坑里。
“啊!”毫无预兆地,孟津喊了出来。
原本一直盯着行进路线的松江听到声音,连忙去看坐在她对面的孟津。
孟津正盯着他的鞋和露出来一部分的湿了的袜子,气鼓鼓的。
松江想明白怎么回事以后,忽然就笑了。
“二少。”松江陪孟津在光照很强的一张偏僻座椅上休息,她朝着对面的孟津贼兮兮地笑着,“你刚才,吼的声音,比我坐过山车的时候声音还大哦。”
孟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怕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