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九探头瞅了一眼,惊叫出声。
苏风末反应极快,立马左手捂住了苏云九的眼睛,右手重重地扇了下苏星河的后脑勺,“这东西怎能让云九看见?”
苏月辉在一旁点头,“就是,这东西只能我们三个偷偷看,怎可当着老四的面打开。”
苏风末:“……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月辉还挺讶异,“啊?可我就是那个意思。”
“……”
几人默了片刻,又听见他们的爹在院门吼:“苏星河!你竟敢连陛下赐的玲珑玉锁都砸了!”
声如洪钟,惊得枝头的鸟振翅四散。
苏星河倒像没听见,随手把那盒南沧名魁画像甩到他爹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您若不把这门亲事回绝了,我就把您珍藏的这些玩意儿交到娘手里。”
“反了你了!”苏陌川的老脸气得通红。
“您看着办。”苏星河又诚恳道。
苏陌川果然看着办了,只不过办的是拔出腰间的鞭子。
苏风末和苏月辉见状赶紧去拦,但老爷子劲儿忒大,两个做儿子的也不敢真正使力,终是没拦住。
苏云九许久不见她爹发这样大的火,鞭子劈头盖脸落到苏星河身上时她抖了好几下,苏星河倒是一边假意哀嚎着打滚,把苏陌川引过去几步,一边抽空冲她猛眨眼。
苏云九与苏星河最亲,自然懂他的意思,忙抬脚就溜,可才逃出家门,后颈便遭了狠击,整个人软绵绵倒地。
再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昏暗。苏云九抬起手,感到手腕被什么东西锁住。再四下探了探,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在轿子上。
苏云九抬腿狠踹轿厢,“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拐我?有种同我单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做什么?”
轿帘被人从外边掀开,亮光涌进来,苏云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却也瞧见了轿子那鲜艳的红色。
“是我叫人留了一手。”苏陌川在窗外看着她,“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陛下的话已说到那样的份上,若再违抗,就是不识好歹了。更何况你留在家中也不学好……”
苏云九有些心凉,看都不愿看她爹,只问站在后头的苏月辉:“怎的大哥三哥也不来送我?”
“老三在祠堂里跪着呢。大哥说不忍见你,留在那边看着了。”苏月辉道。
“大人,时辰到了。”护送花轿的将士过来提醒。
苏陌川叹了口气,叮嘱道:“她腕上那千机锁的解法是她没学过的,我把图给你,不到皓月城万不能解开。”
“是。”
锣鼓唢呐齐鸣,受惊的马不安分地往前挪了几步,这将士忙上前牵住。苏月辉趁苏陌川转身的空档,袖中银线一甩,末端的小钩子将图纸自将士怀中钩出。
他又急急追过来,假意叮嘱:“在西渊没有我们替你撑腰,你千万记得把握分寸。”
苏云九刚要点头,手心便落了什么东西。她垂眼看见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图纸,险些惊叫出声,幸好忍住了,只做口型道:“苏月辉你胆儿也忒大了。”
苏月辉做戏做全套,沉痛道:“保重。”
第2章
一个多月后,车队终于抵达西渊皓月城。城中炮声不绝,百姓纷纷挤过来看热闹。骑在马上的侍卫大把大把撒下用红绸包着的钱币,引得众人哄抢。
大红锦缎自城门铺到王府前,府里的装饰也是一派喜庆。
沈孤水在院中坐着,风将桃花花瓣吹到他衣上,他轻轻拈起,捻碎在指腹间,又提壶斟满面前的两个茶杯,眼中不见喜色。
府中丫鬟端着点心匆匆经过院门,抬眼看见一个身影,她也来不及停下,只草草点头:“重霄公子。”
沈重霄大剌剌闯进去,见了沈孤水,第一句便是:“我的穆亲王娶亲好大的排场,街上那喜钱撒得,不细看倒以为下了场雹子。”
沈重霄是丞相之子。这位丞相在沈孤水他爹沈夕秋争夺皇位时出了不少力,是个大功臣,很受沈夕秋重视。沈孤水开始念书时,沈夕秋想找个家底干净的人来做他的伴读,便选了沈重霄。
这两人很合得来,时常一同看书习字、切磋各艺,将彼此当作知己。
沈孤水听他这么一说便挑眉,“醋了?”
“不算太醋。”沈重霄过去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只有些不明白,咱们西渊大把贵族千金想进你的王府,怎么你就偏主动要了南沧这位公主?我记得陛下本是要把她许给恪亲王……”
他稍加思索,“莫非你们儿时见过,分离多年却念念不忘,如今你为了与她再续前缘,不惜与恪亲王抢……”
沈孤水哭笑不得地打断,“偷猎一事可大可小,本不至于和亲。我虽未看透南沧国君的打算,但他送来的这位公主还算有用。恪亲王心思不在这上头,娶了也只是添麻烦。”
“我和我爹在外巡视时听到风声,说你那表弟快回来了。”沈重霄道,“他从来不安分。你成了亲,虽说是与南沧相互制约,但你也正好多一方势力撑腰。”
“倒不仅是为这个。”
沈重霄蹙眉,正要再开口,便听见炮声与锣鼓声近了。
沈孤水低声笑笑,“来了。”
沈重霄起身,“我去宴厅等着。”
他走到门边,又想起一事,转头问:“你与她素未谋面,怎知她肯帮你?”
沈孤水似未想过,“嫁都嫁了,还能帮谁去。”
沈重霄嗤笑,“被逼嫁的姑娘还真有不少烈性子,不是上吊撞墙就是要拆房子,你可当心些。”
沈孤水懒得听,挥手将他赶走。沈重霄的衣角才从门边隐去,轿子便晃晃悠悠地被抬了进来。
沈孤水递了个眼色,旁边候着的丫鬟便上去掀开轿帘。一声“鎏玉公主万安”还没道完,就惊叫起来,“王爷,里……里头没人!”
沈孤水微怔,手里的扇子险些没拿稳。
他家这位未进门的王妃与沈重霄口中那些姑娘大有不同,她不上吊不撞墙,就连他的房子她也不乐意拆,直接没影儿了。
却不知她来之前已经将自己家闹了个鸡飞狗跳,如今暂且没那个力气。
丫鬟急得要哭,“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去同赴宴的人说,路途遥远,公主才来便病了,待她养好精神再行礼。”沈孤水低声道,“再把沈重霄叫来。此事不可声张。”
此事传到宴厅,来的宾客都有些诧异,难免七嘴八舌猜测。
沈重霄听来的人给他递完话,把实情猜了个七八分,替沈孤水圆道:“这倒是常事,到底我们王爷会心疼人,只是委屈了诸位跑一趟,我且先替他赔个不是了。”
沈重霄的身份在这儿撑着,说的话是有些份量。听了他这短短两句,众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道在理。
“王爷说宴席就不撤了,诸位大人可在此随意聊天吃酒,就当是王爷给诸位赔罪了。改日成亲礼时还请诸位赏光。”
丫鬟说这话时声音仍有些发颤,却强压着慌张,向四周连行几个礼才退下。
沈重霄伸了个懒腰,“事发突然,他定是担心坏了,我去瞧瞧。”
“担心坏了”的沈孤水在后院等着。沈重霄见到他时他正闲闲把玩着绿松石扇坠儿,从他脸上辨不出喜怒。
“人没了?”沈重霄开门见山,想想又补一句:“别是恪亲王反悔了,把她抢走了?”
“多半是自己没的。”沈孤水道,“此事再不能叫外人知道。我们要趁早把她找回来,若拖下去藏不住了,麻烦可就大了。”
“话说得容易,可皓月城这样大,你又不愿兴师动众的,上哪儿找去?”
“她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皓月城,我们换身衣服从后门出去,由里向外找。”沈孤水说着就要动身,“至多三日,再晚就难免传到父皇耳朵里,到时候会如何,谁都说不准。”
沈重霄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沈孤水后头,却还有些犹豫,“我以为,三日远远不够。你这夫人的路子也忒野,她能在成千上万人眼皮子底下逃了,会能让我们两人在三日之内把她绑回来?”
“这不全看缘分么。”沈孤水半开玩笑半认真,“若她真是我夫人,怕只需三个时辰,她便在我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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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九在一条僻静巷子中藏了许久,待街上凑热闹的人都散去了,她才敢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