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农眼睛一亮，“既然这两种药物都有被严格管理，是不是可以追踪一下药物的来源？”
“这是一个线索。”林彦俊的神色闪过一缕为难，“但是这里存在一个问题。GHB的合成相对简单，可以在私人车库或者地下室里面制作。如果是凶手自己制作的，就很难追查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啊？”朱正廷微微皱眉，“这个凶手既然随身带着电线，说明他不是激情杀人啊。既然都已经决定杀人了，为什么还要用迷奸药呢？”
范丞丞附和着，“而且为啥一次用两种药啊？难道一种不够用吗？还是说这俩叠加有啥特殊疗效？”
“这两种药剂叠加可以直接让人失去意识。”林彦俊的回答简明扼要。
“这凶手是对自己不自信吗？怕制服不了受害人，非得给她迷晕了才放心？”小鬼说完又立刻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那苏蓉瘦得跟杆儿似的，风一吹就倒了，啥凶手也打得过她啊。”
王子异神色一沉，“不是不自信，是服从对凶手来说还不够，他要完全地任他摆布。即使是最后以杀人为目的，他也要掌控一切，不希望遇到一丝反抗。”
“那这俩药是一块儿吃的吗？”Justin问道。
陈立农灵光一闪，抬眼看向林彦俊，“你昨天是有提到死者手臂上有一个针眼吧？”
林彦俊略一点头，“K他命是毒品的一种，上世纪70年代还被用作外科手术的麻醉剂。根据手臂上的针眼，我推断K他命是被注射的，GHB是口服摄入的。”
“哦对了。”尤长靖开口补充，“死者的血液里还含有一定的酒精浓度。我猜测这两种药物不是同时摄入的。有没有可能，是苏蓉先喝了一杯掺有GHB的酒水，然后被诱骗到湖畔公园，又被注射了K他命呢？”
“很有可能。苏蓉在本市的闺蜜，前天晚上10点收到了一张苏蓉在酒吧的自拍，是中区的Helen's Bar。我和——”王子异顿了一下，“我们今早去走访了酒吧老板，可惜他对苏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朱正廷眨眨眼睛，“我看还是先查一下药物的来源吧。起码注射用的那个药，听起来不像是自己很容易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呀。”
“嗯。”尤长靖表示同意，“注射用氯胺酮的确没有那么容易制作啦，医院那边我去问一下。”
朱正廷点点头，开始给众人分工。王子异的手在桌面下，飞快地编辑了一条微信。
“K他命和GHB，有印象吗？”
（三）
圆月浮动在一片淡青色的云雾之上，这个初夏漫长而多事。他坐在副驾驶，安全带在他背后绷紧，像他此刻紧绷的心弦。警校的老师说第一次执行任务难免紧张，可对每个菜鸟警察来说，这个第一次实在无比重要。
他们的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毫不起眼，组长坐在驾驶位，紧紧盯住从街角缓缓走来的一个身影。那个人扶着一个白裙女孩，一头黑色长发披在女孩的肩头。女孩像一只受伤的白鸽，柔弱地倚着那个人的臂膀，浑然不知自己身侧是虎狼。
两个人走得不快，一步一步走进一个窄巷。那个人停下来，把站立不稳的女孩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注射针管。
身边的组长一声低吼，“行动！”数台车灯挑亮，把窄巷映成白昼。那个人不理警察们的高声警告，身子一闪就窜入了巷子的一个拐角。警察们紧追不舍，但深巷如迷宫，那个人身形穿梭如无声的狼，很快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墙影里。几位警察只能分头去追，他选定了方向，刚跑了十几米就看到那个人的人影闪过，他连忙拔腿急追，但追到一个巷子的尽头，那个人又消失了踪影。
他垂下眼睛，干燥的夏日微风拂过他的身体。这里是一个丁字路口，那个人会向哪边逃去？向左通往城市的一条主干道，向右通往一座街边花园，左右都便于隐藏。左边可以混入人群，右边可以融入黑暗。
那个人可以在社交中如鱼得水，做人群中的明星，但内心深处却常年以黑暗为伍。生死关头，人群和黑暗，那个人会选择什么？
他没有时间细想了，只能听从于自己的直觉，向右疾奔。
花园里声沉影寂，树木群群而立，犹如阴郁沉默的目击者。他又找到了那个人的身影，高呼一声欲阻拦那个人的脚步。那个人回头一掠，只看到他一个警察，索性反身站定，银光一闪，指间亮出一把匕首。
他下意识地微微弯腰做格斗准备，却发现有什么东西顶着他的肋骨，那是他腰间的枪套，里面有一把92式手枪。他飞速拔枪举起，那个人身影一顿，指间的银光消失，又转身逃走。
他连连警告，那个人却似全然没有听到，脚步越来越快。他要开枪吗？惊慌忽然袭来，这里毗邻居民区，枪声会引来骚乱，还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他要写报告解释为什么开枪，说不定还会被上级批评。作为第一次执行任务的菜鸟，他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吗？
还有二十米，那个人就能钻入一片灌木丛，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来不及了，他拨动击锤，向天空鸣枪。
枪声惊起林木的栖鸟，但那个人的脚步只是停滞了一秒，又大步向前奔去。
他又警告了一次，意料之内的，没有任何效果。他咬着牙，手指再次绕过扳圈，手腕略向下垂，瞄准，然后，扣动了扳机。
距灌木丛还有三米的位置，那个人向前扑倒，小腿汩汩流下一道血红。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摘下手铐向那个人跑去。倒在草丛里的人挣扎着抬起头来，额上因为痛楚沁着一层细密的汗，薄唇紧紧抿着，眼角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里盛着清冷月色和点点星光，还盛着一个他。
那个人望着他，没有怨毒，没有愤恨，竟然平静地一笑。
“我会记住你的。”
蔡徐坤惊醒了。
楼梯间仍空无一人，他的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回荡——“我会记住你的。”
他从一个噩梦里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另一个噩梦。
蔡徐坤扶着墙壁站起来，双腿微麻。他解锁手机屏幕，又读了一遍王子异发来的那条微信，打出了回复。
“有。”
第三章
6.3 往事
（一）
蔡徐坤走进办公室时，范丞丞身上的大衣已经扣好了扣子，小鬼正在围一条看起来有点卡通的熊猫围巾。朱正廷转头见到蔡徐坤，正要开口却被蔡徐坤用手势阻止了。
“不要向我汇报。”蔡徐坤径直走回座位，向后倒进椅子里。
尤长靖注意到朱正廷的骤然变色，很是不解，“可是毒理检测有很重要的发现欸，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坤坤你不想知道吗？”
“我被停职了。苏蓉手里攥着的头发是我的。”
蔡徐坤本以为向组员陈述自己被停职的原因有多么困难，实际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他只要一语带过，再闭上眼不去看另外几个人的震惊就够了。
“啥？”几秒的时间空白，只有小鬼还能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嫁祸到我们老大头上？”范丞丞皱着眉头抱起手臂。
蔡徐坤沉默了几秒，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我可能知道是什么人。”
“谁？”几个人异口同声。
“我知道毒理检测的结果了，GHB和K他命。”蔡徐坤向两位法医的方向略一点头，“五年前我进重案组，办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一个连环迷奸案。罪犯先诱骗受害人喝下搀有GHB的饮料，药性发作后受害者会任人摆布，罪犯趁机把受害者带到僻静的地方注射氯胺酮。等到受害者陷入昏迷，这时候罪犯再实施性侵。药物的作用会使受害者在清醒以后记忆错乱甚至缺失，记不清罪犯的特征。”
“和我们这个案子好像啊！”朱正廷低声喃喃。
“我还没说到最像的一点。”蔡徐坤做了个深呼吸，“五年前的那个罪犯也是会挑选有黑长直的受害者，并在性侵后剪断受害人的头发。”
陈立农一怔，“当年那个罪犯有被抓到吗？”
蔡徐坤点点头，“小鬼，查一下监狱系统，看看王雨轩这个人是不是还被好好地关在里面。下雨的雨，轩辕的轩。”
小鬼连忙跑回座位，匆匆敲击了一会儿键盘，“N市西区监狱。这小子老老实实被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