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in和朱正廷对望了一眼，两人一同不解，“所以呢？”
林彦俊不理两人，转向尤长靖，“还记得我们在实验室里做动物试验时用的小白鼠吗？”
尤长靖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对。”林彦俊目光很冷，“叶灵就是谢坚用来做试验的小白鼠。”
小鬼望着脸色发青的两位法医，“你们说啥？”
“叶灵是半年以上的慢性中毒，之前毒发的几次都被误诊成了肠胃炎，直到今年12月20号那次毒发才致死。”林彦俊用手指敲着薄薄的检验报告，“谢夫人也是慢性中毒，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绝不是近期中的毒。谢坚心思缜密，他真正要杀的人是他老婆。但他担心一次性下致死剂量的毒药会使警察怀疑是谋杀，从而把嫌疑锁定到他身上。他要伪装成自然死亡，就要慢慢地下毒。他怕掌握不好剂量，既不能死得太快，又不能拖着死不了，所以就选了一个朝夕相处的同事做实验。叶灵体型与他夫人很近似，他可以根据叶灵的反应调整毒药的剂量。而且他与叶灵没有任何矛盾，就算出了事也不容易怀疑到他身上。”
“看来这次他的剂量太大了，叶灵直接死亡了。他还是担心沈雪会被查到，所以他才需要灭沈雪的口。因为一直是这位情人帮他偷毒药的。”尤长靖摇头叹气，似乎不肯相信人性之恶竟然至此。
“某个人需要看清另一个人的嘴脸了。”在角落沉默许久的蔡徐坤突然开口，直直望着单向玻璃对面那张略带局促的脸。
（三）
一片沉寂里，王子异听得见台灯咝咝的电流声。审讯室的台灯有些年头了，他从来没有换的打算。他知道这种若有若无的声音有多令人烦心，他也知道坐进这间审讯室里的人，总会比他更烦心。
一分钟前，蔡徐坤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而王子异整整用了30秒才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他并非迟钝，只是办了三年的重案，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不寒而栗。
“还是想不通吗？为什么你舅舅给你设计的交通肇事意外会被识破？”王子异蜷起食指，轻轻扣在桌面上，“那我们换个问题，你知道叶灵是谁吗？”
对面的人埋着头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王子异看得到他快速眨动的睫毛，几乎要怀疑这个人晕过去了。
“你应该没听过这个名字，这是你舅舅杀的另外一个女人。”王子异满意地看到高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她吗？我之前告诉过你，你舅舅要杀你那个有钱的舅妈。叶灵仅仅是因为体型与你舅妈相仿，就被你舅舅拿来做下毒的实验。这个你没听过名字，和你舅舅无冤无仇的女人，已经被毒死了。”
高涛扭动的幅度更大了。
王子异扣响桌面的声音大了些，“我再换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杀那个沈雪吗？”
高涛依然低着头，上半身却突然一甩，像一个无意识的摇头。
“因为她是你舅舅的情人，也是他的同谋。是她给你舅舅提供了杀人的毒药，所以你舅舅需要灭这个人的口。所以他才想到了他的好外甥，”王子异顿了一下，眸色沉沉，“和他患病的亲姐姐。”
“你母亲患病已经一年多了，一直在做透析，治疗费用几乎把你家掏光了。你的这位好舅舅，之前的一年可是从来没有管过你母亲的死活。我想你一定求过他，毕竟他不仅自己收入不菲，而且你的舅妈还那么有钱。但是他一直坐视不理，直到他需要你替他杀人，替他顶罪，他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可以卖命的外甥，和需要救命的姐姐。”
“说来也惨。你舅舅身边的人，好像每一个都会走向死亡。”王子异身子前倾，平静地淡淡一笑，“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对面低着头的人打了个寒颤。王子异十指交叉，安心等待。
“我下车的时候她还没死……”高涛的嗓子嘶哑着，像锈铁互相剐蹭的声音，“我给我舅打电话问咋办，我舅让我等一会儿，等她死了再报警。我舅让我看看她手机坏了没，再从原路倒车，早一点踩刹车，警察看见轮胎印就会以为是意外。那女的流了好多血啊，越流越多，我就蹲在那儿看她喘气儿，一开始她还能说话，她听见我跟我舅打电话了，就跟我说：‘你舅舅疯了，他杀老婆，杀同事，还要杀我。他把毒药埋在花圃里，还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个疯子，绝对的疯子，下一个就是你。’”
高涛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声音里掺杂一些滑稽的哭腔，“她说，下一个就是我。”
（四）
“你们说沈雪何苦呢，为了爱情居然干这种蠢事，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就算谢坚的阴谋得逞了，沈雪如愿嫁给他，不怕每天晚上做噩梦吗？”审讯室外，范丞丞一脸惋惜地顿足不已。
“沈雪一定会死的。就算叶灵没有死，将来谢夫人毒发身亡，沈雪还是会被灭口。”林彦俊毫不客气地戳破真相。
“啊？”范丞丞一时怔住。
Justin用看傻子的表情瞪着范丞丞，“你傻呀你？你不会以为谢坚真的爱她吧？”
“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他只爱他自己。”陈立农补充发言，一锤定音。
范丞丞一声长叹，“这种案子再来一个，我都不敢相信爱情了。”
“那我劝你还是相信一下吧。”朱正廷一边偷笑，一边冲身边悄悄使眼色。
林彦俊注意到朱正廷的神情，脸色一红拔腿便走。
尤长靖急得在背后大喊，“喂你去哪里呀？”
林彦俊刹住脚步，却并不回头，“买火锅底料，某人说过这次庆功宴想吃火锅。”
“我只是随便一说啦，还不知道别人同不同意嘛！”尤长靖窘迫到恨不得钻进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同意同意！我举双手同意！”蔡徐坤连忙揽住尤长靖的肩。
小鬼跳起来揭发他们的组长，“算了吧坤坤，你同意就是因为吃火锅你就不用请客了！”
“谁能拒绝我们组的组宠长靖呢？”王子异不知道何时出了审讯室，正倚着墙笑吟吟看向众人。
蔡徐坤无奈道，“谁说我要逃请客了？买肉和菜的钱我还是可以付的嘛~”
“走走走，去买鱼豆腐去，我知道有个牌子又贵又好吃！”范丞丞拍了一把Justin，第一个往楼下蹿出去。
“一起去！”蔡徐坤连忙扯住正在准备助跑的Justin，“我得监督你们，真因为一顿火锅把我吃破产了，那我也太惨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走出市局大楼时都诧异地发现，方才还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墨色云层的边缘，隐隐有日光倾泻，反射在院子里覆盖的皑皑白雪上，细碎的光芒流转生辉。
尤长靖深深吸了一口雪后的清洁空气，沁凉的气息扑入胸臆，还未来得及享受，便被一旁的林彦俊煞风景地勒上条围巾。
尤长靖挣扎不得，只得自己乖乖整理好围巾，听见身后的王子异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说给人听，“今天还有些冷。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就会升温了。”
有人轻轻叹了口气，是蔡徐坤的声音，“天气预报还说了，这个冬天是百年一遇的寒冬呢。”
【第六案】
第一章
6.1 知更鸟
（一）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当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童谣《谁杀死了知更鸟》
蔡徐坤陷入一阵晕眩。
市局的局长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一只手拍打着一张薄薄的纸，嘴巴一张一合，有飞沫溅出来，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耳膜鼓动，大脑深处某根神经在阵阵抽痛。天花板和墙壁都在旋转，他的视线找不到定点。他的身体似乎被放进了铸模之中，四肢完全无法移动。四周的空气如同蟒蛇一般缠绕上他的躯干，挤出他肺里的氧气，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蔡徐坤听不清的话，在一旁的王子异却听到了每一个字——
“这个案子你不能再管了。从现在起你停职，上交证件和配枪，随时接受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