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对自己的影响暂且不说,却是给了秦书玉一个生机,这七天在宫中与外面的消息全部断了,想必秦书玉也早已逃离姑苏。李悠然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不是秦书玉秦书墨二人算到王上的反应,才敢如此嚣张,不过来日方长,秦书玉这人迟早都得死在自己手上。
本来此次面壁思过还得一月,不知沈江从边境那边递了什么消息给王上,七日就放了出来。王上还私自拨了小队护送,回来收拾行装之后便即可就得出发去往吴楚边境。
玉池里放了些药草,熬过伤口初初的不适感,李悠然将整个身子都没入了水中,片刻之后才转头对着春夏道:“我在宫中发生什么,你不必再问,也不必担忧。你只要知道你家姑娘再能耐也不得不受权力掣肘,辛奴已死,秦书玉叛逃,我身边儿信得过的丫鬟只你一个了,往后日子你该当警醒些替我分忧。等会儿收拾了行装,你和春夏春柳一起随我出发去边境。”
春夏点点头,没再问什么。按着以前春夏的脾性总得多问问才放心,经历了些事情,也成熟了些。
穿好了衣裳出了净室,春夏春柳一旁收拾行装,李悠然则是在桌前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大哥李少珏,一封给秦书墨,另一封则是写给夏氏。此番去吴楚边境,快则三月可回,慢则三年五载都有可能。
军队之中一向不许女子入内,此次不知王上为何会有此举动,但是王上命令轻装简行,想必也不是心软送自己去看看沈江的。
楚国动向李悠然也知道,来使之死思前想后只怕也是慕容狄的手笔。不过这个想法说给吴国的人听,人家都未必信,何况是其他几国。眼下吴楚之间必有一战,这个节骨眼叫自己去,李悠然觉得王上也是昏了头。
十日之后。
秦书墨看了看手中的信,又将信封好放入匣子中。信是李悠然写的,没说什么只道秦书玉之事不会迁责与他,却一码归一码,他护他的姐姐,她杀她的罪人,互不相干。还道楚国之事还得拜托他尽心尽力。
这些话秦书墨自然是不信的,他算是师承李悠然,还在小的时候李悠然便教导他,做事要做绝,斩草要除根。虽不迁怒,想必此番之后李悠然对自己也是颇有忌惮。
这种结果不是本意,秦书墨抚了抚手上的剑柄,拿了自己多年心血,又以云生结海楼做诱饵,李悠然还是不愿放过秦书玉。以往只道李悠然此人心思冷硬,不会被俗世牵导,这件事下来,可见李悠然也不过俗人一个。
抽出清乙剑,剑光冷冽,加之夜明珠之光,映衬这些物什主人的一张脸更为冷峻,白衣清隽,本是显人温和的颜色,在秦书墨身上穿着却只显冷漠。束金冠,两条雪纱丝带垂在两侧,堪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秦书墨抚摸剑身,李悠然以往看不出什么短板,这会儿看竟然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果是他,辛奴既然已死,可以换取更多的便利,又何乐而不为。常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乱世之中,有利不图,一词称之重情重义,一词称之冥顽不灵。
突地觉得李悠然此人也无什么乐趣,不过也就是一个极其护短,睚眦必报的女人。若说与其他女子有何不同,不过是多了个七窍玲珑心,却也是痴人一个。
这般想着,马车已行到一处河流之前,行了一天,马儿也累了,车马稍作停顿,而秦书墨则是寻了一处平坦些的地方,开始练起了剑。
从小习得剑术,又得冷家传人指导,剑术之上秦书墨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剑招行云流水,观者只觉心惊动魄脸变色,天地为之久低昂,起伏震荡。剑光璀璨夺目,有如后羿射落九日,身姿矫健敏捷,恰似天神驾龙飞翔,剑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
神思游荡,一出姑苏,繁华之意全无;一出吴地,乱世之态尽显。沿路百姓食草根者有之,易子而食者有之。
吴地不收流民,边境之处重兵把守,流民之中如有暴徒,也是就地格杀。
秦书墨想来,明明都是前朝大夏之人,明明都是中原之人,只因生来的地域不同,便命运如此天差地别。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可一旦哪一日他国兵临城下,这三六九等之人又有何分别。
想到一处,不屑的笑了笑,分别还是有的,哪天兵临城下之时,所谓高等人的结局恐怕还不如低等人。参看前朝大夏覆灭之时,辽人入宫,将夏朝皇室遗孤男儿做娈童,女子则为兵妓,亵玩之后裸身拴上铁链成辽人坐骑供人赏乐,而那百姓,辽人却厚待。
如此看来可笑不可笑。
何为天下?
何为一统?
何为百姓?
何为生灵?
剑意瞬间收起,翻身一跃,剑光极闪,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收剑之时瞥见虫儿眼似秋水,秦书墨又想到某人,就有了些疑惑,如此相似的一双眼睛,为何在虫儿的脸上则是柔弱之态,而在李悠然的脸上则是妖冶惑人之意。
心内摇了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抛出脑后。眼下已到楚地,黄河决堤之处近在眼前,在行两日便也到了。一开始来此的原意是将楚国的水再搅的混些,此刻入了楚国想法却有了些变化。
秦书墨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李悠然所要的结果,他会办到,却要换种方式。各国经济是牵一发动全身,只为吴国一时安危,让原本已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百姓再如热火烹油却是不妥。
还需多些时日在楚地筹谋。
霜儿等人已将吃食备好,也亏秦书墨不嫌麻烦,带了四人跋山涉水,或快或慢行路到了楚国,不过却是个明智之举,一路行来,悠哉的很。
刚坐下打算用些吃食,却见林间异动,一身影瞬间窜出,后面还接二连三窜出几人。夜色昏暗,即使月朗星稀也看不清楚几人模样,但也知是前者被后者几人追杀。
不欲管这些江湖恩怨,秦书墨拾筷打算继续用饭。
远端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极为不忿的吼道:“秦书墨你个臭小子!还不快过来帮你师傅!看着你师傅血溅当场我看你还吃不吃的下饭!”
听出是初八声音,秦书墨笑笑,却是没理,吃着霜儿做的吃食,好不快活。那边儿初八已经和几人打了起来,动手之间也不忘嘴巴骂骂咧咧。
虫儿不明,开口问道:“公子,那个姑娘好像喊您呢?您不管吗?”
秦书墨不言,霜儿道:“莫管这些,公子自有分寸。”
什么是秦书墨的分寸霜儿知,初八却是不知,只知自己现在快要被气炸了!原本以为秦书墨一路估计和自己差不多,就算没有人追杀,也是风尘仆仆。没想到这小子是舒服啊,带了四个人伺候不说,还是行着马车。
当游山玩水呐!
初八身影极快的一晃,软剑抹上最后一个人的脖子之后片刻未停,飞身一跃一剑就要刺向秦书墨。
秦书墨反应也是极快,半身微微一躲,头一歪,纵身而起。
两人出手太快,霜儿等人都看不清出招的是谁。
只虫儿担忧大喊:“公子小心!”
☆、第五十七章
临近八月,天气越发炽热,烈日似火,行在无绿荫的地方好似蒸笼,热的人喘不过气来。
李悠然在林子里寻了处有水流的地方,打湿锦帕,轻轻擦拭脸和脖子。身上的热意稍稍退了些之后,找了块石头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歇息了歇息。
出姑苏已有十日,一开始出发时随行侍卫虽不显异常,但未出嫁之前王上对她起过杀心,此次应承沈江之求又太过爽快,实难不让人起疑。
侍卫都是王上的人,如果路途之中对自己下了什么杀手,就算自己是再世诸葛只怕也无法逃脱。何况哪怕逃出来了,再回到姑苏之时,只怕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女子在这方面总是要吃亏些。
如果不是春夏和自己换了装束,夜色深时用计单独跑了出来,路上会发生什么实在难说。毕竟天高皇帝远,自己就算出点儿什么意外,也没有人会怪到王上的头上。
李悠然拿出随行的干粮,填了填肚子,无不自讽的笑了笑。行来一路乔装打扮不说,还得糊了些药草在脸上,这张脸在乱世可真是个招牌似的,招着人来惹你。太子妃的头衔有个屁用,身上揣着那么多银两又有个屁用,一路走的都是小路,还生怕遇到什么人惹了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