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怡一拍脑袋,窜过去蹲在她面前:“差点让你糊弄过去,我问你呢,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裴筠转头来看她,挑了挑眉。
“你有把柄在他手里?不像啊……你不会是喜欢他吧?”顾青怡得不到回答,胡乱猜起来。
裴筠笑着添了根柴:“青萱只跟你说了前半段故事,后边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吧。”
顾青怡愣了:“你救了他,他捅了你,这故事还没完?难不成他又回来捅了你一刀?”
“当时我给了他一把匕首,上边有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顾青怡咋咋呼呼叫道:“我的天爷!你把夜明珠给他!你知不知道哪怕只有一颗指甲大的夜明珠,指甲大小!就够买下整个湖州城的首饰胭脂!”
顾青怡疯狂掐着手指头给她比划。
裴筠不在意地笑笑:“如今那颗夜明珠在一个叫吕槃花的江湖骗子手里。”
“越一翎在快出沙漠时,就遇到了吕磐花,他把夜明珠和匕首上的所有宝石都给了这个骗子,让他来救我,就因为这个骗子说自己能在沙漠里来去自如。”
顾青怡奇怪道:“等等,他杀你为什么要找人来救你?”
“要他举起屠刀杀我的人不是他自己,另有其人,”裴筠眼中闪过残酷:“而且真正差点要了我的命的,是毒不是刀。越一翎就是话本子里愚蠢又良性未泯的小配角,恶人往往躲在幕后操控全局。”
“而吕槃花拿了东西后没有办事情,后来写信告诉他,我死了,他就以为我真的死了,被他杀死了。”
“不是他还有……”顾青怡一怔,她从姐姐那儿听得的故事里,的确还有一个人与裴筠同行,是一个出身高门望族的子弟,叫燕什么来着……
裴筠突然从怀里掏出糖包打开:“要吃吗?”
“你还有心情吃糖!”顾青怡瞪她:“你快讲完!”
裴筠咬着糖块冲她笑,顾青怡猛然有些心酸,顾青萱同她说过,有些人生来就能一直笑,而有些人是让命运逼得笑起来。
不笑日子就太苦。
“我没必要杀一个曾经的傀儡,我留他有大用。”
第5章
翌日一早起了大雾,无数的白色水汽漂浮在空中,让人看不清四野,只觉天地之大,我之渺小。
越一翎起身的时候,主屋那边静悄悄的,越三娘和双禾仍未醒。
他打定主意不想让娘和双禾担心,便什么也没说,只想悄悄把事情了结了。
于是他轻声穿了衣物,简单洗漱一下就往隔壁大宅院去了。
到了隔壁,他敲了有四五声门,宅门就开了,门内裴筠一身白色的习武装扮,头发高高地束在身后。
裴筠开了门看了他一眼,就一声不吭地回到院子间继续练刀。
越一翎将门阖上,一转头就见她挥刀间雾气被劈开,雾气流水一般追逐缠绕着她的刀影,气势及其凌厉,招式却十分灵巧,单手凌空斜斜地正劈下去,腰肢一摆,借助刀的去势便能反手完成回手劈,气贯长虹,刀在她手里宛若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二者浑然天成。
他没有打扰她,自己静悄悄地去了厨房。
在裴筠没搬过来前,这座宅子空了十余年,一直是周边孩子们的玩乐场,他对这座宅子的了解可比裴筠清楚多了。
越一翎本来只是不指望有什么食材,在家抓了一把米来,又带了一碟腌萝卜,打算煮一点白粥,配上腌萝卜就算是一顿早饭了,结果一开厨房门,他就愣住了。
厨房里一片狼藉,地上摔了许多东西,柴也七七八八散落着,而正中间的长桌上,有一床被子拱成茧样。
他犹豫着一步退出,还是出声打断了裴筠:“那个……她怎么睡在这里?”
裴筠闻声顿下挥刀的动作:“谁?”
“你家妹妹。”
裴筠快走过来,经过越一翎身边的时候带起微风,空气里涌来一股淡淡的甜味,他嗅了嗅,没闻出什么东西,只觉得很香。
她三两步走到厨房中央的桌子前。
桌子上,顾青怡裹得只露一个头,似乎睡得不怎么好,脸色有些难看。
“青怡?”裴筠反握着刀,用刀柄抵了抵桌上的人。
裹着被子的顾青怡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哼了两声。
“青怡。”裴筠又叫道。
顾青怡又很配合地哼了两声,过了一会儿,她才睁开惺忪睡眼,瞪着屋梁看了几秒,眼神聚焦了。
她支起身子,揉着眼睛,声音哑得不行:“裴筠……早。”
“你怎么睡在这儿?”
“啊、啊……咳咳。”顾青怡清了清嗓子,一脸难受,越一翎当即反应过来,她这是染了风寒了。
清了许久的嗓子,声音恢复了一点,顾青怡才开口说话,脸有些扭曲:“昨夜快把我冻死了!”
“你你你今日去采办不要忘了买火盆子!”她愤愤地脱开被子,吓得越一翎当即别过头出门去了,就听顾青怡说:“你瞧我!我穿了所有衣裳,裹了被子还是冷!我只好到厨房来,蹭着灶里未熄的一点火才挨过了今夜!这南方真是要冻死人。”
裴筠:“你不是南方人吗?”
“我……”顾青怡百口莫辩:“我又不禁冻!平日都有人做好了准备伺候我,我也没有一个人过过,我是南方人怎么了,南方人就要禁冻吗,就你最北成了吧!”
“我确实是北方人。”裴筠把她的被子给她拉上,笑着说。
“整个大梁十二城的人对于你来说全是南方人。”顾青怡哼哼唧唧。
“好了,你先回屋去,待会饭做好了我去叫你,到时候到前边来吃点热的。”
“我听你声音怕是要染上风寒,今晚得喝点药。”
一听说要吃药,顾青怡脸色更白了。
等她慢吞吞地回屋去了,越一翎才进了厨房,他放下了米袋子,打开水缸盖子,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这二位生活自理能力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姑娘家,居然把水缸加满了。
其实细想来这也无可厚非,就裴筠来说,常年生活在极旱之地,水对于她怕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看重自然会下意识地在意,她恨不得身边一切器皿都装满水。
越一翎洗净了米,升起火,他在这忙忙碌碌的期间,裴筠就一直倚着厨房门,闭着眼睛抱着刀。
越一翎没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做事情,心里却绷得紧紧的,他想只要自己有半点可疑行为,裴筠可能就会一刀劈过来。
这样绷了没多久,他就觉得背后汗涔涔的,不由暗暗苦笑。
裴筠咳了一声。
越一翎惊弓之鸟一般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去看她。
倚在门口的人却并不在看他,只是眉眼间微微有些倦意。
越一翎留意到湿冷的汗水把她的头发黏在额角,细看之下她的衣服似乎也让雾沾湿了。
他登时明白过来,昨夜受凉的可能不止顾青怡一人,裴筠生在燥热干旱的北方,怕是更加不适应这儿的湿寒天气,起这么早练刀是为了驱寒。
裴筠正恹恹地,只觉得浑身上下气力不足,有些难受,就听越一翎跟她说话:“你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不必守在这儿,我不会下毒的。”
“不用。”
她开口拒绝,结果对方很溜地接了下一句。
“那你帮我烧火吧。”越一翎道。
裴筠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支使自己十分不悦。
但是对方理直气壮的拎着勺子跟她说:“我忙不过来了。”
裴筠又把眼神投向烧得旺旺的炉灶,顿了几秒,慢吞吞走向灶前。
越一翎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其实有什么忙不过来的,煮个粥而已,从前双禾小的时候,娘出去做活,越一翎一边哄双禾一边做饭都能忙得过来。越一翎无非耍点小聪明,想让她暖一暖身子。
他瞥见灶边除了他递来的猪腿,还有几个萝卜,一个鸡蛋,便先煮了鸡蛋,又煮了软乎乎的米粥,再把蛋切开,一碗放了半个,蛋是溏心的,切开以后嫩汪汪的,好看极了,他将腌萝卜摆上桌以后,总算是把饭做完了。
越一翎回身看向灶前支着下颌懒洋洋烧火的人,她额前的碎发让火烘干了,脸色也好了许多,看起来莫名有几分乖巧。
裴筠掀起眼皮看过去:“好了?”
越一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