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野(116)

手里的触感久违,他的心挠一般的痒和疼,让他想更紧地握住她,但是她的手太软太瘦,他担心一用力就会折断。

两人走出馄饨店,陈执轻问:“想坐公交?”

她点了下头,脖子疼得倒抽一口气。

陈执脸色一变,手扶住她的脖子细细查看,“怎么了?”

她差点又摇头,声音很轻,“落枕了。公交车。”

他眉眼低沉,“确定没事?”

“嗯。”

陈执拉住她的手往公交站走。

林初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眼前闪过林趋悲痛的脸,手条件反射往回抽,她没成功抽离,这个动作让陈执背脊一僵。

但是他没松手,一直到公交站,他慢慢松开她。

从林初家到陈执家的公交很多,没等一会,车子就来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车子上人不多,两人并排坐在后面。

公交车驶上桥,太阳的光无遮拦照在河面,波浪层层跳跃着无数颗星,远处一座座的桥轮廓朦胧。

林初看着那光,想到陈执黄色的发,她微微侧头,盯着他如今的一头黑发。

其实也很适合他,他的气质很淡,五官清隽,黑色的发衬得他更加利落,也更加有少年感。

白色衣服一直很适合他。

她重新将目光移到窗外,公交车已经下了桥。

陈执等了会,没等到她开口问,于是他主动说:“我转学去三中复读了。”

她“嗯”了一声。

“我在住宿,今天周五就回来了。”

她有些意外,但觉得这样挺好。

“三中现在对学生的管教很严,从衣装头发到校牌,还有早晚自习的出勤率。”他喉结动了动,说:“校园各个角落都装了摄像头,不会再发生那些事。”

林初掀起睫毛,情绪在波动,是难以言喻,她也不知道的感觉。

公交车转了个弯,风景旋转。

……

林初站在陈执家门口,感觉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以前她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从来没有这么深刻。

他推门换鞋进去,林初脱掉鞋一只脚要踩进拖鞋里时僵住了。

陈执站在墙边,看出她的僵硬,他没说话,无声立在一旁。

林初的脚在空中足足抬了十几秒,然后穿进鞋子里。

她看到客厅鱼缸里的鱼,松了堆积许久的一口气。

回家没看到,她还以为被林曲扔了……

陈执从抽屉里拿出一片膏药,“我给你贴一片。”

她看过去,这是她之前一起给他的。

林初轻应了声,指着脖子某个地方说。

他小心翼翼贴上去,掌心盖在上面揉了揉。

贴完后林初直接往窗户外走,抬腿慢慢跨过窗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

从进到这个屋子,熟悉的一切让她的心脏被某个无形的绳子越勒越紧。

橘子熟了,彻底的熟了。这次他没有骗她。

橙黄的一个个挂满绿色的枝头,在红色的石榴旁边,生动极了。

陈执抬高手摘下最上面特别大的一个给林初。

林初接过,在石桌上坐下。橘子皮剥开,记忆也被打开。

她抿唇压住那些想冲破笼子的记忆,关于跟他在一起的记忆。

陈执坐在她旁边,沉默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初将整个橘子吃完,也是吃完后才想起来,“你有吃过吗?”

“没。”他说完又问她,“甜吗?”

“特别甜。”她嘴角在微微上扬,不知道是因为发音还是因为什么。

林初又缓慢说:“那今年的前三个橘子都被我吃了。”

陈执没想到,闻言勾了下嘴角。她的睫毛像蝶翼扇动,清澈的眸被落日余晖柔软,他突然很想抱她。

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抱住她,现在特别想。

但是他想起她刚刚所有条件反射的躲避。他对她的接近,的确会让她想到难过的事。

他习惯用锋利的一面解决问题,也都能解决,但是这次他知道不行。

“林初……”他低低喊她。

“嗯……”她轻应。

陈执喉头发涩,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她此刻是一片静极了的水,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受惊。

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的凝固感是风吹不走的。

林初因为这种氛围心里开始不舒服。

她不见他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她没有怪他的意思,她是无法原谅自己。

她上半身移动,朝着陈执,说:“我不是因为怪你。”

“我知道。”陈执:“但我更希望你怪的是我。”

她垂下睫毛。

他终于说出来,“林初,你没有错。”

林初转回上半身。

可她怎么觉得她错了很多。

她一直想……

如果高考结束就跟他断了联系,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如果当初不拿着那个啤酒瓶碎片回来找他,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如果当初不下那个公交车,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如果她给爸爸姑姑,老师警察的信任再多一些,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但是,这样她就遇不见陈执了。

林初是后悔的,后悔为了寻求庇护跟他这个所有人眼中的“混混”在一起,她为这个后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认识他,只是,他们或许可以有别的原因相遇相知,而不是以这种所有人都不接受,甚至她也不接受的方式。

那个赌是他们和她的赌,也是他们和她的黑暗。

那个赌激出她的黑暗,她选择用“黑吃黑”的方式让他们两败俱伤,于是她跑下了那辆公交车。

但实际上,即使她被校园暴力的事没有得到解决,一切也大概率会因为毕业结束,而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太多校园暴力的事没有结局,只是因毕业中止,又随着长大从生活里消失,偶尔因为某些场景或事物唤醒曾经的记忆。

“如果我那天不下那辆公交蓄意接近你,一切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执:“那也是我们打赌在先。”

林初无声扯了下嘴角。

这不代表她没有错。

陈执走到她面前,扶住她快薄成纸的肩,“林初,每个人都会犯错,你原谅了别人的为什么不原谅自己的?”

他的眼睛太过认真,林初被这样的他烫到,她不去看他的脸,淡声说:“我没有原谅别人。”

“那你为什么扛下所有的错?”陈执疼惜地抚上她的脸。她的眼前以前是晶莹的琉璃,现在是脆弱的琉璃。

“你现在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了自己。”他努力放轻放柔声音,“这件事情错的人那么多,你是最无辜的一个,你不应该这么痛苦。”

他的眼神炙热,他的声音温柔,他触碰她脸颊的手也是温热的,这一切变成了一个保护罩将林初包住,她差一点就要倾诉出来:

但我就是觉得我不可原谅,我就是罪人。

她差一点点就这样说了出来。

但是她不能说,她可以说出来,但对象不能是陈执。

她知道这句话的重量,爸爸也知道,如果说给陈执,爸爸会伤心。

林初推开他的手跳下石桌,“我要回家了。”

她往前走被陈执拽住胳膊。

陈执:“我给你爸爸写过信。”

林初震惊地转回身子。

陈执弯腰对上她的眼睛,“我给你爸爸写了很多信,说了我们的事,他不能回信,但是他肯定都看到了。”

“林初,他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因为他要保护你,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地活着。”他终于将林初搂紧怀里,她瘦了很多,腰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侧,“林初,我还活着,还有我在,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会保护你,你爸爸他会懂的。”

林初被他抱在怀里,两人的体温隔着两层衣服纠缠,他的话曲曲折折进入体内,挑动某根心弦,但是很快,她推他开始挣扎。

陈执不想放手,但更不想惹哭她。他卸去胳膊的力气,她绕开他离开。

关门声传来,陈执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初一直跑到小转门,脑子混乱。

她跟他的开始就是个错误,因为这个错误,爸爸杀了杜雯,为了陷害陈执杀了杜雯。

如果杜雯没死,爸爸不至于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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