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幽暗神秘的山林背景中,轻抚凶猛黑豹头颅的女子身体其他地方都清晰可见,唯独那张脸被黑色的凝固血液糊得无法辨认。
画的左下角以蝇头小楷写着“若有人兮山之阿”,又盖了云随暮的私印。
这张画挂在了道千藏面前的空白墙壁上,她不受控制地向美人图走去,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女子的脸,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疼得她当场跪坐在地。
“还没好啊……”女子的头好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扯着身边人宽大的衣袖晃了晃,“求求您快歇息吧,我实在是熬不住了……”
男人勉强保持着稳如泰山的手作画,不小心一笔歪了,无奈道:“笨蛋,看你做的好事,只能重画了。”
女子冷哼一声,淡定地推卸责任:“分明是某厮心猿意马一时失手,倒说是我的罪过,啧啧啧,无赖。”
话音刚落女子便被抱了起来,惊慌之下她连连推攘男人的胸膛也没用,白嫩的手指不经意间染了桌上胭脂红的颜料,堪堪擦过画中女子的唇瓣。
“喂!老色鬼!你搞什么?当初说好了几时……由我决定的!老子命令你现在滚蛋,去跪搓衣板!”
“名副其实,身体力行。”低沉的声音十分好听,又有几分挪谕和调笑的暧昧意味,紧贴着她,密不可分。
女子不满地抗议,却最终被吻住了双唇,只能徒劳地发出“唔唔”的声响。
只是下一刻,温馨的场景便成了一片血红。
“我有自信,更相信你,哪怕穿越时间和生死,身体、记忆、一切的一切都回归到原点,我也绝对不会忘记。”
“我在千年后等你。”
道千藏牙关紧咬,知道自己是陷入这副画表层附着的恶咒了,当即默念清心定神咒,可越念抖得越厉害。
就好像那些画面都曾切实地发生在她身上过一样,越是想忘,就越疼。
全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了,即将被失控的火烧成二傻子前,道千藏感受到了一股及时的冰冷寒流,从自己的后背缓缓涌向四肢百骸。
郎漠原嗤笑一声:“孤不过一眼没看着,便将自己折腾成了这副德行,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出自屈原的《山鬼》,有首同名歌敲好听,安利~感谢kk、莱菡的营养液=w=
第6章 【6】
想道谢,她刚回头就撞上一双澄澈湛蓝的狗眼,和一张桀骜不屈的狗脸。
道千藏:“谢谢……呃,二哈兄。”
郎漠原不悦地皱眉,一开口就成了汪汪汪。
哪怕普通人类听的是狗言狗语,在道千藏耳朵里也能自动转换成人话,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尾巴立即不摇了,恨不得给她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行吧,方才替道千藏引灵,把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妖力几乎全都耗光,又节能了。
“习惯就行,当狗也没什么不好,正巧把圈圈套上,这可是我花钱买的,不能浪费。”
道千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项圈套在了郎漠原的脖颈上,后者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迫戴上了“项链”,“你不是在聚灵室修炼么,怎么想着来我房间了?”
郎漠原:“孤感应到此处灵力波动过乱……等等!”
道千藏肉眼可见他黑白的毛下浮现出了一层火红色,原本一靠近他就会感到刺骨寒意的温度也在一瞬间火速上升为夏日般的灼热。
郎漠原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双眼立即闭得严丝合缝,唯恐自己不小心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孤并不知……”
道千藏:“……”
古人的思想真无语啊,女子闺房不能乱进的规矩连妖怪都恪守不怠。
可她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搁在衣柜里,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椅和一面落地镜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她说,别人根本不会想象到这是一个女生的卧室。
因为太清冷了,比外面的宠物窝都简陋。
“睁眼,正大光明,没什么不方便看的。”道千藏拍了拍他的狗头,从跪倒的冰凉的地上缓缓起了身,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是21世纪,不是一千年前,别那么老古板,我都没害羞,你脸红个什么劲。”
“你对所有男人都是如此?连房间都不介意他们随意进出?”郎漠原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道千藏被他问懵了一瞬,没反应过来这二狗子什么意思,就看见了一个分外不爽的后脑勺和一条耷拉下来的尾巴——是不想搭理她,转身就走。
“这狗子……大脑没毛病吧?”她疑惑得心里直犯嘀咕。
郎漠原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很不愉悦,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合适。
他又不是道千藏的什么人,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头狼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可一看到道千藏那样满不在乎的态度,郎漠原就憋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格外难受。
还以为她对自己那样纵容是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原来……她对谁都差不多。
她有什么特别?为何自己一见到她便会心乱到不可控制?
这种奇怪的情绪和修炼时渡劫完全不一样,后者还能控制,前者不知所起,却好像一把无形的小勾子,在他内心最柔软、最敏感的角落动不动就挠上一挠,想瘙痒都无处下手。
郎漠原不清楚自己在聚灵室待了多久,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恢复了人的手脚,却提不起来任何喜悦的情绪,只冷淡地拉上聚灵室的帘子,想出门逛逛,独自体验自己即将要生活的这个现代社会是什么样子。
他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正拽得二五八万像个人物的道千藏。
这货叉着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坐姿相当不雅,跟个瓢似的。
道千藏嘴里含颗薄荷糖,一手抓了正在几哇乱叫骂她祖宗的乌鸦,翻着死鱼眼,对着手机上的智能助手一字一句地发语音:“乌鸦怎么做才好吃?可以打火锅吗?”
乌鸦吓得快尿了:“不是……我就去珠宝店晃悠了一圈,啥都没偷,连导购戴的那假冒伪劣玻璃球都没碰。我没犯罪,也没二两肉,一点都不好吃啊大姐姐!”
大橘抱着猫粮袋不松爪,道千藏看她那没出息的肥圆样就脑子疼,不轻不重地赏了她一jio,低呵:“我让你去当探子,你倒好,直接把鸟抓回来了。”
大橘:“嘿嘿,猫抓鸟顺手的事嘛,不客气哈~”
“去你的。”道千藏笑了笑,转眼看向手里拎着的乌鸦时立即变了神情,脸比暹罗那挖煤的都黑,“小妹妹,寒鸦乌妖一向不在人潮密集处活动,你这……什么情况?”
鸦小妹欲哭无泪:“谁愿意和人类打交道啊,市里家猫、野猫到处有,C区又是姐姐您的地界,猫妖只多不少啊,不要命了才往这挤。还不是道宗那群孙子搞事,我们都没地方呆了。”
“恩?”道千藏眯了眯眼,“继续。”
“缉妖中心前几天发了个紫红等级的通缉令,全世界追杀郎漠原,拿到人头的不仅可以直接晋升为一等,还能得到宗主道长青的亲笔推荐信。
“那群道士都乐疯了,四处设陷阱,就可着雪原和密林这种地方布阵,只等郎漠原一出现就杀他个措手不及,可怜了我们,得把家让给他们祸祸。
“不让就是不配合人事调动,我们又不是道宗下属部门,凭啥听他们hr的?可没办法,谁让咱打不过陆之焱呢,最后只有伤亡惨重地投降挪地了,唉……”
原来是那天西服男闹出的幺蛾子。
道千藏心里大概有了个谱,松手放开了鸦小妹,说:“你们无处可去,只能到人类社会求生存,乌鸦天生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所以就溜到了珠宝店。”
“结果没在里面找到合适的地方筑巢,连什么狗屁的钻石也是假冒伪劣产品,我呸——”乌鸦小妹不屑地啐了一口:“什么无良商家。”
“市监局需要你,共建社会主义。”道千藏扯了个淡,立即回归正题:“我欠寒鸦族长一个人情,这次帮你们把家抢回来,到时候跟他说一声,两清了。”
她转头看向在一边静静打量自己很久的郎漠原:“有什么想法不?”
“道宗,一如既往的招人烦。”郎漠原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