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林写完一套模拟卷,对着卷子发呆,盛安星跟着停下了看书:“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逻辑写作……”她挠了挠下巴,苦恼地看着自己写的狭隘思路和答案中陈列出的观点的对比。
盛安星凑过来,扫了眼模拟卷上的阅读材料——那是一篇有关贸易的论文,已然经过了简化,读起来却依然晦涩不已。写作内容就是总结论文观点并分析。他快速过了一遍阅读材料,拿起笔:“介意我写在上面吗?”
锦林巴不得他直白地辅导,连忙让了下身子,把试卷往他那里推了推:“你随意。”
盛安星便一边说一边用不同颜色的笔给她做标记,将文章的核心部分捋了一遍,他解释时还在仔细观察着锦林,根据她的反应判断她的接受程度。
不知不觉两人挨着的距离便越发缩短,他的声音缓慢悦耳,靠近说话时总让人感受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麻意,脑海里都变成了昏昏沉沉的一片。
锦林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盛安星没什么反应,分析完文章后还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晰令人无法理解:“我说得清楚吗?”
“我都明白了。”锦林连忙点头,“你真的很厉害,居然这么快就完全理解了文章。”
盛安星克制着笑意,然而不受控制眯起的眼睛和脸颊浮现的红晕却透露出了情绪:“我以前读过这篇的原文,所以算是作弊了。”他拿起锦林写的作文,又详细地说了一番逻辑链中遗漏的点,以及一些结构上可以调整的地方。
他边说着边写修改批注,到最后几乎是基于锦林写的内容重新写了一篇,其质量堪比标准答案了。
锦林看着他的分析和修改内容,忽然对逻辑写作这块有了另一番感觉,立即拿出另一篇自己修改起来。
盛安星起身卷上了竹帘,十一月太阳落山的时间渐早,微黄的阳光穿过茂盛的枝叶和阳台,落入室内,形成一道道光柱,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其中浮动的尘埃。
他便站在逆光处望着伏案的锦林,她此刻沉浸在写作中并未察觉到什么变化,等到修改完作文抬起头来,正好能看到对面庭院的景色,秋季正是红叶旺盛的时候,她能看到远处飘着落叶的水池,被夕阳和树叶染成了清冷的红色。
“好美!”锦林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要不要出去走走?”盛安星微笑着发出了邀请。
然而锦林没作考虑便摇了摇头:“这样看着就挺好。”
盛安星便不再提一起逛花园,而是走到她旁边:“改得怎么样了?”
锦林将作文给他看,盛安星看完后说她进步很大,他已经找不出什么逻辑有毛病的地方。
“都是因为你说得好,一下子就觉得顺畅了许多。”锦林长舒了口气,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六点多,时间不早了,顾洋十几分钟前还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就在她收拾着试卷准备道别的时候,盛安星又问道:“一起吃饭吗?这附近有许多不错的餐厅。”
锦林知道虽然一起自习是她帮他解围,但盛安星到底也花费了心思和时间帮她解决了逻辑写作的难题,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有所回报,于是立即回道:“晚上我请客吧。”
盛安星只是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
锦林给顾洋回短信说自己在外面吃,接着搜起了附近的美食,盛安星说他比较熟悉这一带,知道有家餐厅味道很好。她也没有其他的意见,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图书馆去他选择的餐厅。
盛安星所说的餐厅就在图书馆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从外观上看起来比较高档,然而里面并没有客人,锦林入座时还觉得奇怪,毕竟现在还是周日的晚餐高峰时期,即使这里不处于九川南区的中心地段,生意也不该如此冷清。
疑惑感随着时间逐渐增强,一个爵士乐队正在餐厅的舞台上卖力演出——尽管台下只有他们一桌客人,锦林觉得乐队简直是故意在对着他们演奏。她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他们所在的桌子上摆着香氛蜡烛和一簇淡紫色花瓣上带着褶皱和渐变的玫瑰。
而盛安星还在认真地看着菜单,仿佛对这些违和之处毫无察觉。
第86章 三周目(四十)
锦林放下了手中的菜单,盛安星才发觉了她神色不对。
“怎么了?”
锦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打破了平静的表象:“你没有必要这样……”
盛安星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锦林接着说:“我并没有与人建立复杂关系的想法,你做的这些……我知道你花了很多心思,但都是没用的,或许你可以换个目标。”
“换一个目标?”盛安星慢慢地重复道。
“你欣赏的那些品质,其实只要能放下偏见寻找,可以轻易地在除我以外的女生身上找到,”锦林低头盯着菜单上的图片,视线却无法聚焦,“所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这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说完了才有勇气抬头,却看到他的脸色发白,两眼却亮得惊人,她几乎是许久以来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剧烈波动,怒气仿佛不可抑制。
“锦林,在你眼里,我的感情就那么廉价吗?”与他眸中凝聚风暴相反的是他此刻平静的语气,“你觉得只要符合某几个条件,谁都可以?”
锦林没有回答,但是沉默已经表达了默认。
或许并不廉价,但是他的喜欢是有附带条件的,会因为外界因素产生质的改变。
锦林从来都没想过要走那条为了避免踩到他雷区而小心翼翼的路。虽然相信此时盛安星的感情是真的,只是一旦她陷入其中,他的喜欢消失的时刻就是她人生灾难的开端。
盛安星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产生了这种误会,但是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的,我从未考虑过其他人。”
锦林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一如在露营被告白时的不知所措与回避的样子,盛安星苦笑一声,继续道:“喜欢不是欣赏,不会因为几个品质就能随意产生,因为你我头一次有了这么强挫败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常常焦虑失眠。我讨厌自己失控,但即使这样,也远比不上想到放弃时的难受。”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太过热烈,锦林试图反驳,但再说不相信他的喜欢好像也只是自欺欺人,她最后道:“你说过我们保持现状就好。”
“现在这些只是我想给你一个舒适的环境,你无需回应什么,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直接说出来或者拒绝我,”盛安星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简直带着一种请求的意味,“只是别像那时候一样躲着我。”
话说开了后,虽然气氛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却又处处透漏着一种欲盖拟彰的凝重,台上的乐队正在演奏着《雨中的玫瑰》,是布鲁斯音乐家写给自己妻子的乐曲,在僵持的氛围中显得愈发讽刺。
锦林到底还是没有直接走人,在盛安星勉强笑着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还装模作样地研究了一会儿菜单。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之后盛安星将锦林送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交谈,到了家门口时,锦林才开口嘱咐道:“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盛安星“嗯”了一声:“你早点休息。”
锦林点点头,掏出门禁卡,来到大门前。她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不禁回过头,看到盛安星依然站在原地望着她,月光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习惯性上扬的嘴角却显得十分苦涩。
锦林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很久以前,那个失意的夜晚,盛安星也是站在月光下,那时候她还没有对他避之不及,相似的场景,心态却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趋势。
“你回去吧。”锦林说。
盛安星点了点头,依然没动弹。
锦林见他固执地不肯走,不再劝说,打开了院子的门,紧接着就听到了快速接近的脚步声。
盛安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还有什么事吗?”锦林转身看他。
“没有,我……”他抬起了手,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最后只是虚虚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晚安。”
锦林浑身绷紧,却没有躲开,盛安星飞快缩回了手。
“我先进去了。”锦林说。
大概是被开门的动静引起了注意,顾洋跑出来查看情况,一眼就发现了站在门外的盛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