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受长生(4)

周涣皱眉地盯着动作,她于离他丈余处停下,居高临下,眉眼镀了层清冷的月色,声音都如珠玉泠泠:“周涣,你又招惹了什么人?”

这个又字注尽寒意与讽刺,周涣听得刺耳,冷哼一声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无能,倔强地别过头:“招惹?我下山以来招惹的不就你一个人吗?”

救自己的是其他人也好,怎偏生是这人。师父嘱托谁不好,偏生嘱托她。

她是师父故交,周涣之所以能拜孟惊寒为师很大程度上靠她,但虽说是师父故交却与色正芒寒的师父天差地别,师父四处降妖除魔她却狠辣阴鸷,只要惹了她非死即残,平时深居简出,世家名门里也没这号人物的传说,查无可查。

雨师妾已是习惯二人的剑拔弩张,冷笑着丢开死士,宽大繁复的层层云袖为之一震,袖角垂落于地。死士仆地,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抽搐着。

“为何而来?”她问。

死士虚弱道:“崇……崇明玉。”

周涣问:“宝相阁历来奉阿堵物至上,若是钱没带够皇帝老儿逼迫都不低头,若是钱财到位放火越货都做,这玉是何方神圣,竟让你们趋之若鹜?”

死士脸现痛苦之色,艰难道:“一、一种上古神玉……”

“你们阁主下达的什么命令?”

“阁主说,遇怀璧之士……必诛伐之。只是……只是……”

话戛然而止,她一掌下来,死士连啊的惨叫都来不及叫,头颅便垂下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周涣咬牙愤怒道:“……雨师妾,你!”

雨师妾移开手掌,从容道:“一种上古神玉。向为神族保管,几十年前散落六界。玉是吉物,可碎玉非也。神族惶惶不可终日,派遣许多神官下界搜寻。”

“碎玉有精进修为、圆足夙愿之说,他族趋之若鹜,包括凡界。虽朝廷已下令不得市易此物,但仍不乏铤而走险之徒。暴利在前,宝相阁亦想分一杯羹。”

这下便说得通为何追杀他了,仅仅因为前段时间除了只小妖竟也在被杀的花名册中,宝相阁实在太霸道武断了。周涣心想。

雨师妾拂了拂袖子,望着月下的尸体道:“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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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簿公堂

她振了振袖子来到江面,望着波光粼粼的水浪,端得是一尘不染、一丝不苟。

脚步声与女子尖利的哭啼逼近,巷口一窝蜂涌出好几个捕快,一浓妆艳抹的肥胖妇人挤进来,不是醉花阴老鸨花不如是谁?

然而这些人不是抓他和雨师妾的。花不如猛然扑到喜儿身上,嚎啕大哭道:“官爷你们判错人了,咱家喜娘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会干人命勾当!真真冤枉了人啊!”

捕快无奈道:“没什么判错不判错的,只是抓她回去审问一番。”

花不如嚎道:“那也是抓啊!喜儿是我看着长大,街头乞丐她哪个没喂过,苍天呐大地呐!”

今晚实在跌宕起伏,周涣额头突突地跳,问道:“敢问喜娘犯了何罪,各位官爷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抓人?”

“道长,这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赵员外家公子去了,他唯一接触的便是这勾栏女子。我等奉县令大人之命捉人,还请道长不要耽误兄弟们办公。”捕头瞥了眼竹台,移开眼,示意将喜儿带走,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现场确实太过血腥,周涣不忍心地扫视一眼,雨师妾一如十年前心狠手辣。虽说她是为了救自己,但这些人罪不至死,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杀生,就连捉妖驱鬼也不曾诛杀,这些死士的命本是打算放过的。

纠结一番后周涣还是决定开口:“雨师,他们罪不至死……不至于用这样狠辣的方式。”

眼珠转来,微薄笑意从唇角掠过,眼神狠戾得要把他戳出窟窿,雨师妾道:“……你前几日杀的呢?”

周涣皱眉回答:“六道有序,它是鬼。”

“是鬼便要赶尽杀绝?”声音愈发阴冷。如置深山老林,寒鸦萧肃,语气隐隐有了杀意。

“它害人了。”

素净氤氲的伞面还在滴血,嘀嗒。一贯不苟言笑的雨师妾发出几声讥讽肆意的嗤笑,在毫无血色的惨淡月光里,冷艳的眉眼浮现着阴鸷的死气:“吃人的东西可不啻妖鬼!——人间奸佞横行,你既深明大义,何不去除他们……”

冬风呜嚎,月色透凉。

周涣抬眼,怒火毫不掩饰地燃烧:“雨师妾,我不愿与你争执,再者我也并未诛杀它们!”

对,这人与师父是故交没错,但素不喜她处世态度,可偏生师父仍认为自己是七岁孩童,特请她照拂自己。如今好心提醒她还被反唇相讥,实在不可理喻、顽固不化、冥顽不灵……!

周涣暗骂晦气,冷哼一声,怫然拂袖。

刚离开她,水声哗啦,竹台后的江面散开一圈圈涟漪。

雪已作鹅毛大小,洋洋洒洒地下坠。脚边修罗埋骨,可天上的月轮又大又圆,像佛祖垂怜世间的目,睁得清清明明。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水涛声愈发响亮,紧接着薄冰破,从中钻出三个东西。水鬼的手腕上两道大铁钩子,在夜风中碰撞发出叮叮哐哐的囚妇般的呜咽。彩衣魂将抱拳请示。水鬼尚未触碰她的眼神,竟已害怕得声音颤抖。

雨师妾转过身,眉心尤有几分怒气。好心救人却被倒打一耙,换谁都会大发雷霆,但她心性极佳,须臾已不见怒气,望着瑟瑟发抖的水鬼,道:“害了三人,孽畜,还不知足?”

水鬼腿都是软的,嘭地声砸进水里,又被魂将捞起来,看着雨师妾的眼神数不尽的恐惧与哀求。

雨师妾又是冷笑,又气又笑,十指纤纤捏了个诀,幽蓝色的灵力诞开一道繁复印伽,在空中越来越大,灵力翻腾,从中钻出几个轮廓还发着淡光的小鬼,围着伞沿吸食九阴之气,露出餍足的神色,发出咯咯的笑声。

“劳烦你们将这些处理一下。”

小鬼们咯咯笑道:“君上怕被人发现?”

雨师妾沉默不语,小鬼们相视一笑,拱了拱袖子,道:“区区小事,君上尽管放心。”

雨师妾嗯了一声,广袖一挥,人已经不见了。水浪涛涛,魂将握好拴鬼的锁链,跟在她身后朝地府走去。

那厢,周涣正坐在衙门的墙头上。

一条腿横着,一条腿垂下。月色倾盆,抹过青瓦像结了霜,抹过油光水滑的马尾像抹过一条油光水滑的水貂,周涣为难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

前因后果他差不多了解了,衙门抓捕喜儿,因为她涉及了一桩命案。

死者是赵家的公子,名文彬,出自《论语·雍也》:“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大晁国祚绵延几百余年,除了武帝外清一色重文,当今都城九重城的龙椅上那位也不例外,又因先帝的穷兵黩武,无力开疆僻壤,只有大设学堂教化子民,企图从文化上充实国运。

赵家是淮城排得上名的富人家,赵老爷高瞻远瞩积极响应皇帝号召,赵文彬争气,早早考了个秀才,大晁今年有秋闱,更是一直泡在院中。

昨日,赵夫人担忧儿子累坏身子,特意堡一盅番茄羊肉汤送去。热气腾腾的白汤,羊肉熬得稀烂,撒上葱花更添浓香,满满的慈母之心浓浓的慈母之爱。

然甫一推开门,却见青衣书生躺在血泊之中,心口赫然立着一把银光晃晃的刀子。赵夫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当夜,赵家把尸体送来,天上烟花炸得有多亮底下鸣冤鼓震得有多响,县令戴着乌纱帽匆匆赶来,立刻锁定最有作案嫌疑的作案嫌疑人——喜儿。

他耳聪目明,隔着几尺距离,公堂之景悉数入眼,大堂灯火通明,台上坐着县令与师爷,台下跪着赵家人与花不如、喜儿等人。赵家人满目怨恨,憎恨地看着喜儿,喜儿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花不如硬气地护住喜儿怒视赵家人,悄然拉开一场拉锯战。

赵夫人以头抢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我儿读的是圣贤书,素来文雅和蔼从不结怨,却遭此横祸,望青天大人明允,给草民与家人一个公道啊!”

花不如反驳道:“呸,我家喜儿素来温怯胆小,别说杀人,就是杀鱼都不敢,她才是最需要公道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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