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渺渺见他坚持,就没有继续下楼。
她原本就不是多么乐于助人的人,今天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
她从何知礼床头柜里找出胃药,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床头,故意问道:“学长需要我喂你吗?”
何知礼睁开乌沉沉的双目,定定看她许久,才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子,就着杯子把药喝了下去。
喝完药,路渺渺见他脸色有所缓和,不会再自己什么事情,便要提出离去。
“锅里有粥。”何知礼突然低声说道。
“什么?”
他说:“帮我盛一碗,我现在想喝。”
刚才不是还胃痛么,这么快就想喝粥?
路渺渺疑惑,可是他面色不改,仿佛没有任何问题。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路渺渺没有多说什么,走去厨房,依言帮他盛粥。
电饭锅仍在通电,里面的粥还是热的。路渺渺盛了一碗,放到何知礼的手边。
她以为他吃完这一碗粥,他就不会再有别的要求。
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喝完粥后,他说屋里太热,让她去调整空调温度;然后又让她去衣柜拿被子;接着又说口渴……
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他才闭着眼睛睡去。
路渺渺看了眼时间,这时候也不可能再去哪里。
索性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
第二天何知礼醒来的时候,胃痛的症状已经缓解许多。
屋内无人,四周安静。他想起昨晚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少女,掀开被子,走下床去。
来到客厅时,脚步停住。
沙发上蜷着一名熟悉的少女,身材纤细,四肢修长。她身上只盖了一张毯子,遮住了大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秀长的眉毛和半个挺翘的鼻子。
客厅窗帘未拉,清晨的阳光悉数投向她的怀抱,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明黄。
何知礼举步,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最后停在她的身前。
想到她昨天为他做的事情,他眸色深了深,微微俯身,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手下的肌肤饱满细嫩,像蛋糕上一层滑腻的奶油,还未来得及收手,就已经滑落至她的唇边。
她的唇瓣一直长得很好看,是饱满红润的朱唇,嘴角一点点上翘,天生给人一种亲切感。
然而笑是她的表情,却不是她的心情,她在笑的时候,永远也无法窥测她内心的想法。
她究竟在想什么?
明明势力,却为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迎新晚会精心准备,把自己锁进了琴房;明明高傲,却会为了一场捐款跑到荒无人烟的郊区;明明轻佻,却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为了不当小三而和前男友分手;……
明明知道他对她有偏见,却依旧因为他胃痛而留下照顾他。
她本该多情世故,却仍旧保留一颗赤诚之心。
那么,你和他父亲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知礼指尖停在她的唇边,克制着,克制着,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轻轻婆娑。
……
路渺渺本在熟睡,然而却被一只手吵醒。
它停在她的唇畔,小心碰触,像一片羽毛落在嘴角,又痒又轻。
她很快辨认出身边的环境,是在何知礼家里。
然而身边的气息清冽熟悉,她有些不可思议。
等了许久,那“羽毛”的触感仍未离去,她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学长在做什么?”
第24章 第24章 chapter 24
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何向恒又敲了敲门——
“知礼?”
路渺渺的身体贴着门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指叩在门板上传来的动静,一下, 一下, 无比沉着。
她心里某根弦一颤,像是波及到无比隐晦的角落, 下意识往身后逃避。
然而身后是何知礼宽阔的胸膛, 隔着一层衣料,灼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织了一张天罗地网, 将她牢牢地锁在原地。
她举步维艰, 进退两难。
偏偏何知礼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紧地贴近她的身体。
他压在她的耳边,轻微弯着腰身,似是要逼出一个答案:“你说, 我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路渺渺无处可逃。
何知礼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与其说是不动声色, 不如说是携着某种压迫。
他逼着她做出一个选择, 在这种时候给他一个回应。
——当着何向恒的面。
路渺渺深吸一口气, 竟觉得格外不安。
如同被人扒光上衣,赤|裸裸地站在公示牌前。过去如一张网, 将她密密套牢,她只能被钉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透过网格, 可以窥见她荒唐的过去。
尽管不愿回想,但却无处隐藏。
得不到她的回应,何知礼压着喉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或者你希望我现在开门?”
路渺渺手指颤了颤,反抓住他覆在她手背的手指,开口拒绝:“你不能……”
话音刚落,屋里的电话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路渺渺睁大眼睛,下意识往屋里看去。
就见何知礼的手机摆在桌上,此刻正亮着屏幕,昭示着有人正在给他打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单薄的字——
“爸”。
何知礼的眉毛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却仍旧不动,撑着墙壁的手一点点收起,最后形成一道钳,将路渺渺牢牢地箍在跟前。
路渺渺失去说话的能力,不,应该说,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她听见外面的人打了一遍遍电话;
听见何向恒问:“怎么手机在家,人却不在?”;听见电话那端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听见何向恒最终挂断电话,朝楼梯间走去;……
刺耳的电话铃声终于消失,路渺渺有些脱力地松开手。
这漫长的十几分钟好像没有尽头,身与心都备受煎熬。
她红润的唇瓣向下抿起,定定地站在门后。身后强大的气息没有离去,何知礼仍在等她一个答案。
许久,路渺渺终于开口:“学长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她问,手指重新放在门把上,毫不留情地揭露:“你爸爸追求过我,你也要追求我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推开何知礼的怀抱,打开门往外走去。
电梯升上来,她按下最后一层的按钮,匆匆离开这个地方。
*
屋里重新恢复安静,何知礼在门边站了很久,才收起拳头,猛地咂向一侧墙壁。
墙壁隔音效果好,他这边出离愤怒,墙的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
手背筋脉贲起,关节脱了一层皮,何知礼却没有心情处理,大步走进屋内。
沙发上仍放着路渺渺盖过的毯子,一半掉在地上,是她刚才急哄哄起来时弄掉的。
桌上放着半杯水,几瓶胃药,还有一部空调遥控器。
昨晚的一切再次袭来,女孩踩着拖鞋寻找遥控器的模样历历在目,那么温顺,仿佛他要的一切都能满足。
一转眼,就又恢复成油盐不进的模样。
何知礼沉了沉瞳仁,正要收拾路渺渺留下的残局,桌上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他看一眼,接起:“喂。”
电话那端传来何向恒的声音,“知礼,你去哪了?刚才打电话怎么不接。”
何知礼单手插|进口袋,声音冷漠:“出去了一趟。”他问:“有事么?”
何向恒说:“我刚才去你的公寓找你了。”
何向恒忙着管理公司,一般很少来公寓找他。如果有什么事,要么在公司说,要么直接把他叫回家里。
一旦亲自出现,就是有比较重要的事。
果然,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出一个事实:“我和你妈妈离婚了。”
何知礼没有声音,他道:“是你妈妈提出来的。”
何向恒的妻子是一名家庭主妇,与何向恒的关系一直不睦。商业联姻,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没有感情。
原本早已对这段关系麻木,因缘巧合,何夫人前阵子出门找了个工作,是一家大型商场的橱窗设计师。大概是接触的事物与以前不同,连带着心境也发生变化。
与其两个人在这段关系中挣扎,不如各自放彼此一条生路。
何向恒思考两天,同意了妻子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