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颂第一次见到魏箩这般可怜的模样,上一世,魏箩总是骄傲任性的,无论做什么都理所当然,那份傲劲儿既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接近。
从未有过这般孤单柔弱的模样。
李颂看了一会,忽而垂眸,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笑起来挺好看的,本就眉眼清俊,神清骨秀,只是常常摆出桀骜不驯的模样,让人有些反感罢了。
魏箩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脚尖。
她本以为只要找到英国公府,便能轻易地跟父亲相认,未料这英国公府这般难进,她前前后后来了五六次,但是都被人赶了出来。方才更加严重,那个婆子还找来府里的仆从教训她,好在她跑得快,否则这会儿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呢。
魏箩心情低落,不知如何才能见到父亲魏昆一面。
正思索时,魏箩的余光瞥见旁边的人动了一下。
李颂上前,不给魏箩反应的机会,弯腰抓住魏箩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提起来,转身就走。
魏箩吃惊,一边往后退一边企图掰开李颂的手掌,睁着圆溜溜的杏眼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放开我。”
离开屋檐后,雨水从胡同上方的落下来,很快打湿了魏箩额前的碎发。那双眼睛在雨水的洗涤下愈发澄亮,仿佛蒙着一层水雾,倒映出李颂的影子。李颂松开手,把伞放到她的头顶,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腕,方才被自己握过的地方已经红了,红痕上方还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想必是上回见面时被他弄伤的,到这会儿还没好。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力气很大。
因为怕她逃走。
李颂垂在一侧的手动了动,抬起,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跟我走。”
魏箩直视他的眼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不容置喙和掠夺,下意识摇头:“不……”说着转身便往回跑,她确信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他三番两次地找到自己,莫非是为了拐卖她?魏箩想起小时候的经历,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更不能跟他走了。
李颂抓住她的手,这回没有使劲儿搦着她的手腕,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头,不让她走。“魏箩,我再说一次,跟我走。”
魏箩睁着大眼睛瞧他,“你是谁?”
李颂怔了怔,是了,这辈子她不认识他,怎么可能愿意跟他走。且就算知道,依照她上辈子讨厌他的程度,更不可能跟他一起回去的。李颂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魏箩,看得魏箩心头更加不安,许久,他才低声道:“我是李颂。”说完以后,他捏了捏拳头,仿佛极力克制某种情绪,嗓音越来越低:“我……找了你很久。”
魏箩既惊讶又困惑,“你为何找我?”
李颂抬眼看她,眉峰微微低压,淡淡地移开目光。
魏箩这才发现他右脸眼睛底下有一个淡淡的胎记,形状很别致,像一只蝴蝶,倦怠地栖息在他的眼睛下,给这张脸平添几抹独特。
魏箩盯着他的胎记出了神儿。
少顷,李颂又把眼神移回来,眉头微拧,许久才掀唇道:“你不是想回英国公府认亲么?我帮你。”
*
陆实捧着新买的衣裳进屋时,仍有些云里雾里。世子爷出去了一趟,怎么就带回来一个姑娘?还让他特地从外面买了一身儿姑娘家的衣裳?这是怎么回事,他天天跟着世子爷,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况且世子爷没有直接把她带回汝阳王府,而是安顿在另一处的别院。这是李颂先前买的院子,很少过来,只有偶尔喝醉时才来此处歇歇脚。如今把人带来这里,必定是不想让高阳长公主和大小姐晓得,否则汝阳王府还不得闹翻天不成。藏得这般紧,不知道心里有多么宝贝呢。
陆实捧着衣裳敲响了直棂门,门内一个丫鬟打开一条缝,把衣服接了进去,重新关上门。
方才下了一场秋雨,世子爷担心人家着凉,还特特让人先洗了个热水澡。
啧啧。陆实冲着门内摇了摇头,他可没见过世子爷这么紧张一个人。
陆实回到书房,抬头看向站在槛窗前的李颂。
李颂已经换了身青莲色直裰,察觉到陆实到来,头也不回地问道:“衣服送到了么?”
陆实点头,“回世子爷,已经送过去了。”
李颂没再多问。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他掐准时间离开书房,来到暂时安顿魏箩的房间。没有让人通传,直接推门而入。
房里熏着香,味道清幽,是李颂惯常用的那一种。他停在掐丝珐琅小插屏后,看向藤面罗汉床上的姑娘。魏箩刚洗完澡,身上穿着陆实新买的衣裳,樱粉色的衫裙铺在身后,腰上束着两掌宽的腰带,腰肢不盈一握。她正低头擦头发,乌发垂在一侧,露出雪白纤长的雪颈,侧脸精致好看,睫毛又长又翘。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显得格外乖巧,像一尊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李颂定定地看着她,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魏箩看到地上出现一双墨色绣金暗纹的靴子,抬头往上,对上李颂高深莫测的乌目。
魏箩滞了滞,放下手中的巾子,缓缓坐直身体,想了想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说帮她回英国公府认亲,可是他怎么知道……魏箩确定他们从未见过,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颂没动,看着她道:“我妹妹李襄同英国公府的六少爷订了亲。”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魏箩挺直的背脊僵了僵。英国公府的六少爷,她自然知道是谁,那是她的弟弟魏常弘。她在英国公府外徘徊了这么多日,却始终没有见过他一面,不知他目下如何,他们分别十年,常弘还记得曾有过她这个姐姐吗?
李颂又道:“李襄不想嫁给魏常弘。若要退亲恐怕不容易,唯有从杜氏入手,杜氏若是品行不端,心肠歹毒,那汝阳王府便有理由退了这门亲事。”
魏箩不傻,虽说在村里生了近十年,但头脑还是灵光的。“你怎么知道杜氏品行不端?又怎么知道我的事?”
李颂沉默一瞬,深不见底的乌瞳看向她,眼里掩藏了诸多情绪,最终只化成一句话:“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魏箩:“……”
丫鬟进屋,送来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低头递到李颂面前便出去了。李颂等魏箩擦干头发后,坐在她的对面,曲起一条腿,执起她的手腕放到自己膝盖上,倒了一些药膏在手心,搓热,覆在魏箩的手腕上轻轻揉搓。李颂第一次摸她的手,这才发现魏箩的手腕细得不像话,跟自己一比,好像一折就会断似的。这么纤细的身体,当时哪儿来的力气把簪子狠狠刺进他的身体?
李颂垂眸,替她上好药后,仍旧握着魏箩的手腕,没有松手。
魏箩瞅着他,试着抽了抽,没抽动。
魏箩抿唇,叫他:“李颂?”他刚才好像是这么自报家门的。
这一声“李颂”唤回了他的神智,他抬了抬头。以往魏箩叫他的名字时,不是带着厌弃,便是带着憎恶,眼里永远流露出一种深恶痛疾的神情。如今她就在眼前,眼神干净,清清澈澈,带着些微好奇和疑惑,兴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她酥颊粉红,浑身都散发着清清淡淡的香气。李颂的瞳孔缩了缩,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魏箩拧眉,提醒他:“我的手……”虽然她感谢他给自己上药,但也不能一直握着啊。
只是话没说完,下一瞬便被李颂压在了罗汉床上。
李颂一只手撑在她的头侧,一只手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沉着脸,叫她:“魏箩。”
魏箩仰头看着上方的脸,动了动,换来的却是他更紧的桎梏。她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李颂没有放开她,盯着她看了许久,俯身,慢慢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脸庞小心翼翼地贴着她的脸颊。他太渴望这样亲密的碰触,以至于她就在怀里,还是觉得不真实。那么娇,那么小,原来抱着她是这般滋味。李颂咬住她小巧的耳珠,含在口中,一圈一圈细细地舔舐。
魏箩被他舔得半个身子都麻了,伸手推他,奈何怎么都推不动,不免有些恼火:“你放开我!”
孰料李颂竟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又狠又重。魏箩猝不及防,低低地痛叫一声,疼得泪珠子都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