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我受的住。”秦轻尘摸着她的脑袋,有些心酸,她的毒不但成了她的痛,还成了身边人的心病,连调侃都觉着越界。
秦轻尘回到府衙,让花颜去街上给卓清选两身衣服,卓清有点怕花颜,觉着这位姑奶奶喜怒无常,不太愿意去。可花颜很乐意替卓清效劳,连拖带拽将人弄走。
打发完二人,秦轻尘径直去了岑子墨的院子,她要去见一个人,问问他为何骗她?
好巧,她要寻的人,也候着她。
岑子墨坐在中间的主位,十二岁的孩子尚不能将情绪掩藏干净,脸上残留着愠怒。卓然翘着二郎腿,陪坐在一旁品茶。
见秦轻尘进来,卓然屁.股一挪,把位子腾给她,坐到另一边的客椅上,继续翘着二郎腿品茶。
而跪在正厅中央的林逸阳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在厅内的盆栽上,星光点点,扰乱一室静谧。
“林先生,公主已到,你把刚才跟我说的,再说一遍与她听。既然做了,就要敢认!”岑子墨冰凉的话语直让人打冷噤。
林逸阳的腿伤未好,跪不直,但他还是用手撑着腿,尽力跪直。
秦轻尘想不明白,一个这样傲气的人为何会做那样的事?
“卓然,给林先生搬把椅子,让他坐着说。”秦轻尘看不得他那个样子。
“让他跪着。”
卓然尚未起身,被岑子墨制止,少年不再隐藏情绪,怒火夹杂着恨意倾泻而下。
不怒而威是一种成长,而怒意滔天也是一种成长,前者是历尽千帆,心如磐石,而后者是正当时。
林逸阳欺骗她,于她只是不解,于岑子墨,却是辜负。
薛老太师曾将岑子墨托付给她和林逸阳,说明薛老太师和岑子墨对他信任至极。被敌人砍一刀,流的是血;被信任之人砍一刀,流的除了血,更多的是恨。
“轻尘公主,对不起,老朽不该诱你去停尸房,请公主降罪。”林逸阳声音疲惫,说完后双手交错,给秦轻尘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他倒是直接,上来就认罪。
“既然你已认罪,那么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秦轻尘开口问道。
林逸阳抬头,看向岑子墨,见少年冷眼瞧着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许久,才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其实,我是别人安插在薛家的一颗暗棋。那人抓了我的家人,威胁我若是不听话,我的家人就会死于非命。我不得已只能从命,依计划来到薛家,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那你这颗暗棋是何时启用的?”
“今日凌晨。”似乎想到极其痛苦的事,林逸阳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道:“那只专门给我送家书的信使,今日天刚蒙蒙亮,就歇在我的窗台前,嘴里衔着一个小布袋,布袋里装着一张纸条,还有,还有我孩子的一节断指。”
“那个纸条,就是让你告诉我,太子要将薛老太师挫骨扬灰。”
林逸阳面露痛苦,艰难地点头默认。
“你可知那人是谁?”秦轻尘问道。
“不知,但我见过一次他的背影。”林逸阳回忆道,“当时他抓走我的家人,威胁我就范,我临死不从,他不知练得什么邪功,伸手一吸,我八十岁的老母亲就成了人干。”
林逸阳才高八斗,声名显赫,本是一代大儒,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当时查到他隐藏身份,在薛家药铺当个掌柜,她就觉得奇怪。后来,薛老太师说他于他有恩,林逸阳是为了报恩,才待在薛府的,她就没有多想。
谁知,他这恩是这样来的。
“卓然,你知道天元何人修炼这种吸人精血的邪功吗?”秦轻尘问道。
卓然摇头,表示不知。
“算了,你起来吧!”
知道事情原委后,秦轻尘反倒释然了。他虽然骗了她,但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念在他的不得已,她不想再追究。
林逸阳并没有起身,而是给岑子墨磕了一个响头,说道:“多谢这些年,你敬我如师长。我虽然居心不良,但我教你读的书是真的,书中的道理也是真的。你没必要因为我这样的小人,改变你对真善美的信仰。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岑子墨脸上的怒气,因他这句话,有所减少。念起曾今的温情,水雾慢慢爬上他的眼睛。
“轻尘公主,您的原谅,老朽不敢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老朽愿意一死谢罪,临死之前请允许老朽代容城百姓,谢您救命之恩。”
“别做傻事。”秦轻尘站起来,伸手阻拦。
眼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就要插.进胸膛,岑子墨离的近,先一步抓住匕首的刀刃,鲜血顺着刀刃往下直流。
“子墨,你松开,死才是我的归路。”林逸阳犟得很,执意要死。
岑子墨比他更犟,死活不松手。
卓然看不下去,一掌将岑子墨劈晕,夺过林逸阳的刀,扔到一边,说道:“这天下要是什么事儿都能用死来解决,那不早就天下太平,万事安平。”
秦轻尘轻声劝道:“林先生,死容易,活着才难。”
“什么狗屁大儒,读那么多圣贤书,难道是让你这么迂腐的吗?你一死,倒是痛快了,这小子怎么办?扔给我家小主人了?还有你的家人是生是死尚不清楚,你哪来的勇气去死的。”
卓然虽然态度差点,但这话显然起了作用,林逸阳没有再去捡那把刀,人也安静下来。
秦轻尘心想这都什么事儿,明明是她来讨个说法,绕了一圈,她还在这儿苦口婆心,劝说欺骗她的人别想不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对,我不能死,我要救他们,我还要照看子墨长大成人,我还不能死。”
林逸阳散去的瞳孔重新聚焦,里面燃起光亮。
见他重新找到生的理由,秦轻尘稍稍安心。今日,御龙卫出现在大街两边的屋檐上,秦轻尘猜测林逸阳可能是天元帝的人。
可若是天元帝想要林逸阳就范,完全没必要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只需说薛老太师有叛国嫌疑,林逸阳这种自诩正义的文人,一定会深信不疑,心甘情愿为天元帝分忧。
可不是天元帝,又会是谁?
这个谁不仅算计了她,还算计了天元帝。利用天元帝的多疑,布下这么大一张网,等着她前去自投罗网。但凡太子再精明些,多找些百姓来,演的逼真些,说不定她今日就成了那张网里的一条鱼,自此失去天元帝的信任,举步维艰。
这人会邪功,善筹谋,那容城的乱子,可能也有他的份,这样一想林逸阳更要留着。
秦轻尘有些兴奋,这些年一直是自己跟自己下棋,别提多无聊。没想到暗处还藏着这么一位高手,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很有意思。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对手也是这个道理。
可惜,凤浥不在了,不然,两人一起与这暗中之人较量,一唱一和,乐趣多多。
卓然收拾残局,秦轻尘乐得清闲,一边晃悠一边往回走。
李叔站在院门口等她,见她人影出现,忙让人备上饭菜。自从凤浥走后,秦轻尘茶饭不思,不是忙,就是睡,很少进食,可把李叔愁坏了,变着花样做些新鲜玩意,她也尝不了几口。
“小姐,您回来了,今日林将军派人送来几尾新鲜的胭脂鱼,说是赤云江特产,让您一定要尝尝;聂将军去山中采了些野果子,又脆又甜,给您饭后消食用的。”李叔迎上去介绍今日的特色菜。
“哦。”
秦轻尘在想事儿,随意应了一声,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巴拉碗中的白米饭,熬成奶白色的鱼汤一口都没尝。
李叔看在眼里,心疼地劝道:“小姐,您尝尝这鱼汤。”
见老人家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秦轻尘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说道:“鲜而不腻,甚好。”
其实,她压根就尝不出味道,每次毒发前一段日子,她的味觉都会失灵,只是这次来的早了些。
“李叔,今日他们都有事儿,您就别等了,跟我一块儿用饭,这鱼汤冷了,味道就差了。”秦轻尘装作若无其事,叫李叔过来一块儿用膳。
李叔见秦轻尘又喝了几勺鱼汤,心情大好,坐到她身边,一块儿用饭。
两人还未吃完,花颜跟卓清从外边回来。花颜两手空空,卓清手上抱着一堆东西,全是女孩子喜欢的物件,一看就是在给花颜当免费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