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毒?要让整个容城一起中毒,除非有人在赤云江下毒,有毒的江水顺着河道流进千家万户的饭桌上。”朱雨晴问道,不是不信任秦轻尘,而是她这个设想太过胆大,赤云江绵延数千里,水流不息,要想让江水染毒,不得投进去一座毒.药山才行。
“赤云江下游别的城镇都事,投毒地点自然不是赤云江。”
“那是哪儿?除了水源能让一座城同时染病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朱雨晴噘着嘴,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雨晴这点说对了,是水源。”秦轻尘赞道。
朱大夫摸着胡须,静候秦轻尘揭晓答案。
“月前,容城是不是举办过一场大型祝祷盛典,而这个典礼与水有关系。”秦轻尘指着桌上的容城舆图,说道,“那个典礼木云族人没有参加,李大当时在外地自然没有参加,但凡逃过这一劫的人,都是没有去凑热闹的。”
经过她的点播,朱大夫恍然大悟,说道:“月前,是容城一年一度的‘圣沐节’,千佛寺对外开放的日子。千佛寺,顾名思义,供奉着千尊佛,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寺庙,香火旺盛。可惜五年前,一场天火将千佛寺烧的面目全非,幸得一位神秘香客捐助,这才有钱重新修缮,一修就是五年。其实,千佛寺最出名的不是这千尊佛,而是寺中的一口古井。相传这口古井与天河相连,井水甘冽清甜,自带福泽,饮后会给人带来好运。容城谁家新添人口,都会去千佛寺求一些古井水,给新生儿沐浴,以求得此生安平。不过,这古井十五年前,突然干涸,当时恰逢宁王夫妇与五万将士战死梅城,人们都说古井是通灵性的,圣人已归,井就枯了。”
“还有这等说法?”秦轻尘有些意外,看向凤浥,他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典故。
朱大夫喝口水,继续说:“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十五年前,天元曾是这块大陆的主宰,而您父亲是天元的主心骨,未来的江山主宰。可惜,他走了。”
秦轻尘控制住内心的波动,脸色微沉,说道:“朱大夫,这些浑话以后不许再讲。我父王只是做了他该做的,战场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士兵可以死,皇子同样可以死。”
凤浥突然出手,十丈开外的屋檐上有人滚下来,卓远出现,将人提留走。若不是地上留有两片碎瓦,朱大夫会怀疑是自个儿老眼昏花,看错了。
“他知道得太多,不能留。”凤浥说道,“多杀几个,他们就会知道我这个护妻狂魔不是说说而已,你也就省去不少麻烦。”
秦轻尘扶额,她这算不算英年早婚,难怪这些年,身边连个雄耗子都没有。
朱雨晴看着秦轻尘吃瘪的表情,掩着嘴偷笑,朱大夫一副如此甚好,他很欣慰的样子。
“朱大夫,麻烦您继续。”秦轻尘瞪了凤浥一眼,意思是你等着,看我不回去削你。
凤浥装正经,恢复到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刚挑事儿的人不是他。
朱大夫咳嗽一声,继续说:“恰逢千佛寺重新开放,那口古井突然又有水了,百姓们都觉得是好兆头,提前几日开始排队,去求一杯井水。后来,人越来越多,发生了踩踏事故,好多人被踩伤,送到医馆来。我们忙着救人,没能去凑热闹。可能是求水的人太多,三日后,那井又干涸了。我家老婆子没凑上热闹,还跟我闹了好些日子。现在看来,我们没去成,倒是逃过一难。”
经朱大夫这么一说,秦轻尘的猜测渐渐成为可能。这口只出了三日水的古井,成了解惑的关键所在。辞别朱家父女,秦轻尘和凤浥赶去千佛寺。
千佛寺建在赤云山的支脉上,远远看去,能看到千佛寺的地标建筑,万缘宝塔。
“哥哥,赛马,如何?”
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确实是赛马的好地方。这段时日,她一直处于压抑状态,精神负荷过重,赛马是个减压的好方法,凤浥自然同意,扬着马鞭,指着万缘宝塔说道:“以那儿为终点,谁先到谁赢,说好了,我可不让你,输了不许哭鼻子。”
秦轻尘眉毛一挑,扬起小脸,说道:“武功我比不过你,骑马我就没输过,谁怕谁!”说完就加紧马腹,俯下身子,贴在马背上,人马合一,冲了出去。
难得见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凤浥笑着跟上。他的坐骑跟她的是一对儿,母马跟着秦轻尘跑了,公马不用他吩咐,撒开马蹄,追了过去。
秦轻尘最近爱上水蓝色,飞驰在山间的倩影,如一束极光,照在凤浥的心房,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能够影响他的情绪,她喜,他亦喜;她忧,他更忧。护她,是一份责任;爱她,却是不由自主。
万缘宝塔越来越近,马儿一路疾驰,有些疲惫,速度明显慢下来,秦轻尘趴在马背上,侧脸看向身后,银衣黑马,俊俏儿郎,比平日里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乍眼一看,眼中还带着几分儿郎的青涩。
秦轻尘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把青涩两个字用在凤浥身上。转念一想,这家伙美人计、扮猪吃老虎什么招都能用的如火纯青,不能被他迷惑。遂对身下的坐骑一番耳语,马儿嘶鸣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向终点冲去。
可能是雨水不足,临近千佛寺的这段路,扬尘很大,凤浥用衣袖遮鼻,瞧着秦轻尘孩子气的一面,无可奈何地摇头,心说这丫头不定又在腹诽他什么。
“女侠的骑术技高一筹,在下输的心服口服。”凤浥跳下马,对等在那儿的秦轻尘抱拳说道。
“哥哥,这里有些怪。”秦轻尘转身,本能地拉过他的手。
凤浥也觉察出来不对,寺庙大多建在山清水秀之地,而千佛寺门前,一点绿意都没有,难怪一路过来,扬尘越来越大。
第40章 凤国祭司
进了寺庙,一个小沙弥迎上来,秦轻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还有活人,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二位施主,里面请。”
小沙弥身着青色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菩提子,模样周正,掉落的牙齿尚未长全,说话还有些漏风,努力装大人的样子,别扭中透着可爱。
跟着这个小大人一路走着,寺庙里的情形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四季常青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毫无生气。院中连根枯草都没有,显然,这块土地很久没有活物生长了。正如朱大夫所言,千佛寺确实刚刚修缮过,屋舍全新,佛像也金光闪闪,迎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少许油漆味。
全新的寺庙,枯败的树木。本是新生,却处处透露着死亡的味道。
秦轻尘停住脚步,问道:“小师傅,听闻千佛寺有一口古井,很是神奇,我们想去见识一下。”
小沙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音,秦轻尘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有应答。原本呼呼刮着的秋风,也突然消失,天地间一片寂静,时空仿佛定格住。
凤浥觉察出危险,拉住秦轻尘,将她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越过小沙弥。小沙弥还是小沙弥,只是不是活的,而是死的。他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瞳孔收缩成一点,镶嵌在大大的眼白中,嘴巴张的老大,双手握拳成紧握状态。这种样子,很像是惊吓过度。
秦轻尘四处搜索,是什么骇人场景?
“不要看。”凤浥突然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不过,她还是看到了。
青石路尽头拐弯处,立着一棵枯木,枯木只剩半截枝干,黑漆漆的。一路过来,千佛寺就没活着的植物,枯树断枝倒是寻常。
起初,秦轻尘并没有注意这棵枯木,就在凤浥挡住她眼睛的前一刻。那颗枯木动了,上半截枯木腾空而起,有猩红色液体喷涌而出。她这才看清,那根本就不是枯木,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老者外面那层黑色树皮,是一群黑色羽毛的鸟类,这些黑鸟蚕食完僧人的五脏六腑,将老者的头颅从身体上肢解开来带走,血液撒了一地,老者白骨裸露的躯干扑通一声倒地。
看到这等残忍至极的景象,秦轻尘胃中一阵抽搐,有东西从喉间涌上来。她按着胃,蹲到地上吐起来,余光瞥见,那些黑色鸟类瞪着血红的眼珠,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乌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凤浥圈过她的腰,将吐得昏天暗地的她捞到身边,操纵着玉箫,在空中画出一道光符,想要压制住那些发狂的鸟类。谁知道,那些鸟类竟冲过他设下的禁制,径直冲过来。这些黑鸟飞行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他们跟前,凤浥转过身去,背对着冲过来的黑鸟,将她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