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紧紧闭着眼,简直不敢去想那气音的主人被怎样了,只觉得眼眶发红,整个人抖得不像样子。
恩奇都在你耳旁轻声道。
“别怕,我在这里。”
潮湿的空气、混杂了铁锈的青草香与死寂密密麻麻爬满你身体,你不敢呼吸,怕每一口都是血腥味,咬紧了牙齿拼命躲进恩奇都的庇护里。
一声哀嚎透过封闭的通道中传来了。
“啊啊啊!这是!这是何等的过分啊!我们的心血之作!竟然被蹂躏成此等模样!”
“太残忍了!这还是人能干出的事情吗!你是谁啊!”悲泣声紧接而来。
你恨不得捂住耳朵,愤怒在你胸中激荡,一时又想怒骂,一时又想痛哭。
然而恩奇都握了握你的肩膀。
他的语气冰冷,你从未听过他如此不带情感的声音。
“初次见面便毁了你的工坊,虽然依照人类世界的礼节而言,此时应当表示歉意,但……依照我的御主的心意而言,此等程度远远称不上致歉——闲话便不多说了,caster,我名为恩奇都,是此次圣杯中,你所见的最后一位英灵了。”
他的话音刚落,你便感到脸侧身周被极其锐利的风狠狠飞刺而过!极其庞大的魔力被不断的抽取至怀抱你的英灵之处,即使看不见,你也知道金色的涟漪杀气腾腾的铺开了,那些你曾经感到可怕的武器,现在化作保护你的遁甲,将所有令你痛苦的碾为尘埃。
不可胜数的光芒几乎要穿破你紧闭的眼帘,你怀疑caster甚至没能将宝具拿出,因为在数声刀剑砸向地面的轰鸣后,只有雨生龙之介茫然的立在原地。
“要杀了他吗?”恩奇都冷漠的问你。
铁锈味太强烈了,你快要吐出来,思及不知多少人死在这里,血液几乎在你的血管里沸腾了。
杀了他,这是理所应当的,甚至于,假使他不死,你会为无辜死去的人而愤懑。
可你能杀他吗?
你既非法律,亦非正义,凭什么去裁决他?
最终你虚弱的让恩奇都将雨生龙之介打晕,忍着恶心将他绑起来扔到警察局门口,并写了厚厚几页纸将魔术工坊的地址及他的所作所为一条条列在上面。
你不杀人,但应该由司法去处决他。
解决了caster,你并没有高兴,你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回到家里,闷闷不乐的趴在桌上,把脸藏到胳膊里。
你一时想到满是血的魔术工坊,一时又想到在工坊内听见戛然而止的惨叫,恶毒诅咒而消失的lancer,作为小圣杯而迎来终局的爱丽丝菲尔,一切落空郁郁而终的切嗣,不甘绝望的肯尼斯……
你怎么也停不下来,他们所有人的脸在你面前打转,你知晓他们的结局,你想要改变他们的结局。
但你能做到什么?你凭什么?
尤其是当你想救谁谁谁时,谁谁谁想的是要你命。
“……………………哎……………………”
你撑着脑袋,长长叹气。
桌上摆了一个小泥人,是早上恩奇都用泥土捏出来的吉尔伽美什,迷你闪整个是土黄色的,大约有你手掌大小,做的极为精巧,傲慢的眉梢与冷漠的眼神活灵活现的将原主的神态表现淋漓至尽,但微微上翘的嘴角又泄露了创造者的真实。
……虽然神态倨傲可因为体积的原因显得非常可爱了。
你看着迷你闪差点笑出来,心底的抑郁也稍稍淡去了,左右看了看,找到一块买了就没用过的手绢,对着小泥人的身体比划。
恩奇都凑过来。
“你想要给他做件衣服吗?”
你一边比着长宽一边点头。
“嗯嗯,不过我手工很一般啦……希望你不要嫌弃就好。”
他新奇的看你动作。
“我的手工也很差,看起来苏珊你比我灵巧多了。”
你捏着手里惟妙惟肖的泥人,对恩奇都说他手工差这件事保持缄默。
你大概裁剪了一块布,准备先给迷你闪蔽体——是的,恩奇都没给他捏衣服,所以现在迷你闪是赤裸状态……并且没有小芽芽。
没有小芽芽。
你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立刻在王の基友面前正色,试图严肃的进行这项作业。
你先用针把布缝起来套进小泥人身体上,然后用手指捏出衣袖的位置,简单缝了几针上去,裁布时没丈量好位置,导致上衣在迷你闪身上成型时过长而变成了小裙子。
……小裙子。
你又想笑了。
大致画出裤子的形状,你剪了之后再缝起来给他穿上,你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什么,又拿了三根黑色的线编了一个长长小绳子当做链子,挂到迷你闪的脖子上。
手绢是白色的,边角还滚了细细的蕾丝。于是你看见迷你王活像穿了恩奇都的衣服一样,特别有童话风。
“……”
“……”
你和恩奇都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出声音来。
恩奇都轻轻摸着迷你闪的头,爱不释手的扯扯衣角,拉拉黑绳。
你看着这样的他,慢慢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你想,不管怎么说,有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在,无论什么样的困难,你总是能度过去的。
你对明天又有了新期待,甚至有些急切的想要见到吉尔伽美什,告诉他你们……告诉他恩奇都搞定了caster,呈上献给王的第一份圣礼。
这样的心情有些像你幼时第一次拿到一百分,兴冲冲去找父母显摆一样,你有些坐不住了,张头向窗外不断望去。
你正想着,就正正见金色的光点汇聚在客厅里,吉尔伽美什现于其中。
你:“……”
从来不走正门·吉尔伽美什大摇大摆的走到你身边,自上而下睨了你一眼,你醒觉,迅速地让开,于是他明目张胆抢了你紧挨着恩奇都的位置,嫌弃的看了一眼迷你闪。
“丑。”
“……”你深呼吸,深呼吸,不断深呼吸,吉尔伽美什是不可能说恩奇都捏的泥人丑,只可能是你剪的衣服丑。
——早知道就让王裸奔了岂可修!
你现在就像想炫耀结果兜头被泼了盆冷水,打定主意如果王不问你你就不说话。
然后吉尔伽美什又看了你一眼。
你打了个激灵,乖觉低头,飞快为王端茶送水,反射性伏低做小摆出一幅特别懂事的脸孔。
吉尔伽美什移开了目光。
你:“……”
你对不起党和国家的教育,被奴隶主义和帝国强权主义驯服了QAQ。
你清清喉咙,想要开口,便见恩奇都微微皱眉。
“吉尔……?”他轻声道,“你做了什么吗?”
他的语气让你一下卡壳,你下意识不敢说什么了,只愣愣看着他们二人。
吉尔伽美什没有回答他,可他的神色带上冷漠的傲慢,鲜红的眼睛像蛇一样冰冷。
“我做什么要一一告诉你么,恩奇都?”
恩奇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他嗤笑了一声,看向你。
“不过是让某个不成器的小姑娘,早些行动起来,给予王盛大的愉悦罢了!”
你并没有理解他们的暗语,然而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你仿佛察觉了什么危险的信号。
吉尔伽美什轻轻点了点迷你闪,小泥人便立刻向后仰去,倒在桌面上。可他的眼睛与动作截然相反,望着你的红色眼瞳此刻看起来色泽沉艳,像是有鲜血在其中摇曳。
异常的,他的笑容令你升起不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野兽在你身后张开巨口,汗毛倒立。
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你绷紧了肩膀,冷汗几乎是立刻从后背冒了出来。
“您……您做了什么吗……?”
吉尔伽美什慢悠悠、甚至是语调轻松的说出令你不寒而栗的话语。
“你不是很担心间桐家那肮脏的虫子来找你么?于是王降下大恩,为你铲除了——如何,要感恩戴德跪下来感谢我么?”
在这瞬,你的血液几乎倒流,身体开始下意识打颤,连话也说不出,大脑一片空白。
吉尔伽美什素来随心所欲,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愿,只是杀人而已,对他而言比拂去衣袖上的灰尘更简单,但——
假如有人因你而死——
你几乎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为了……我?”你的声音放的很轻,话音出口才发现在发抖。
吉尔伽美什坐在沙发上,比他坐在王座上更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