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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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男踏进了卧室。他盯着趴在那里的哥哥的脸庞,僵立在门前呼吸沉重。
他的哥哥脸朝下摊在书桌上,完全地睡死了过去。台灯昏昏欲睡的光晕笼罩着头发乱糟糟的候补生,作业本上写到一半的字迹就开始歪歪扭扭得好像跳舞。
平和的,温馨的,令人舒适的家一样的场景。
驱魔师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敢再靠近一步。这几天下来他已经要发疯了,窒息感让他面对哥哥的时候无所适从。眼镜框被他握得吱嘎作响,他忍不住倾诉的欲望,却欲言又止。
他猜想大概是什么不洁的东西污染了他;讽刺地讲,其实是他吸引了那些不洁的恶魔。可惜恶魔种类多如牛毛,他埋在屋子里翻阅了许久也没得到正确的答案。
在此之前,如若非必要雪男不能看到燐,以免自己的异常被人发觉。只要他一个人整晚整晚的失眠就够了。于是他转身离开了。
“雪男……”可是背后突然有人叫他,那声音迷迷糊糊,他却宛如五雷轰顶般地僵在当场,扶住了门框回头看去——只见奥村燐咕囔了一句梦话,用脸颊蹭了蹭垫在下面的手,又睡了过去。
他心里的火焰烧了起来,舔舐着肢骸。
甜蜜的,掺毒的,灼辣的,万般的疼痛,万般的欢愉。冰凉的囚笼又将他禁锢,让他无法想起这爱恨交加的折磨。
雪男不敢再看了;他移回了目光,将碎掉的眼镜片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回到走廊那头闲置的榻榻米房间里,让逼仄的空间像结界一样封住了自己。
他铺开了从橱柜里拿出的铺盖,手掌因为刺痛而微微发抖;他打开了被子,柔软的枕头散发着陈旧的味道,模糊的视野里只剩下皎洁的月光;他将枪支垫在枕头下,念着“代替汝神,行使神之谕旨”*。
奥村雪男不信佛也不信基督,但是他背下了福音书背下了启示录好像最虔诚的信徒。如果神明真的存在,怎么会让人世间多出如此无端的痛楚?上帝会知道他的追随者如此堕落,罪恶,不堪,肮脏吗?祂难道不会降下雷霆怒火,惩罚这罪人吗——那个时候,奥村雪男会坦然接受,承认自己一直在焦躁地等待这罪有应得的折磨。
他需要严刑拷打,以使得他确认他仍能拥有人类的身份。他需要坚守道德的信条,让他仍能做一个克己复礼的人。
但是那真的……太累了。
奥村雪男睡下了,梦境里他沉入地狱的最底层。无需烦恼也无需痛苦,他在无边的深渊里看到青色的火焰,这温柔和美丽的业火包围住了他,又将他焚烧得粉身碎骨。
低级的恶魔从眼镜的残骸里爬了出来,绕着自我厌弃的青年叽叽地尖笑着。它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而美味的宿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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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在屋子里晃了两个来回,两条黑尾巴垂在地面上晃动着,耳朵支棱着微微转动,声音倒是很雀跃:“燐你终于要和雪男和好啦!”
燐挠了挠头,倒是坦诚地承认了:“完全是单方面的试图和好嘛。”他也有点坐立不安:上次他在老宿舍翻了个底朝天,这才知道最近突发叛逆期的弟弟晚上究竟去了哪里。
雪男的藏身之处简陋的像个苦行僧,榻榻米上除了铺盖到处都是圣水和书籍,害的燐尾巴都炸起来一小撮,好不容易才清理出来一块能呆的地方——只不过他一直在打喷嚏就是了。
“搞什么呀,这戒备森严的好像什么重地一样的……”燐之前都被明令禁止触碰任何附加祷言的器具,他隔着沁凉的玻璃壁看着圣水,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好像不怎么痛。呲着犬牙笑的青年想了想,还是钻回了铺盖,将被子拱成松松软软的一坨,只露出了一点黑色的头发。
雪男肯定会把寝室里枕头卷起来的被子误认为自己——小时候捉迷藏燐总是这样拖延时间——只要等到雪男乖乖踏入榻榻米的刹那!哈!奥村燐就能够抓到弟弟好好审问一番了!燐鸣鸣自得地想道,连尾巴都快活地在被窝里晃动着。
可惜燐忘了,以雪男晚归的时间,他从来都是睡死过去的。
于是他睡着了。小黑溜出了窗户,这夜晚也悄无声息地睡了。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这本该是个安稳而香甜的梦乡——然而沉默中总孕育着爆发。
深夜伴随着踩上榻榻米的雪男。屋里被移动的痕迹令他疲惫的神经又一次紧绷起来。学生不会擅自进入老宿舍,难道是恶魔?可是他已经将圣水洒满了整个房间,就算是中级恶魔也不会毫无顾忌地闯入宿舍里。年轻的驱魔师屏住气息,从后腰拔出特制枪支,放轻步子靠近拱起的被窝,一脚将被子踢开。
燐侧身蜷缩着,白色的T恤因为无意识的翻身动作而微微卷起,露出了结实平坦的小腹,刚洗完澡吹干的头发乱蓬蓬的,还有着熟悉的香皂的味道。
接连五天的逃避让雪男放松了警惕降低了防御,此时所有的堤防崩坍倒塌支离破碎,万千只枯骨残骸一并涌上来将他吞没。衣料摩擦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惊得他理智溃散。视野一片模糊,血液在脑袋里汩汩作响,多天的贪念摄住了年轻的困惑者的心神。
他粗鲁地扔下了眼镜,将被子踢开,盯着熟睡不自知的猎物了一会,好像一只考虑何从下口的野兽。
他捏住蜷在燐身侧的尾巴,几近残酷的揉捏起来,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奥村雪男看不惯这尾巴很久了。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甚至会在燐走过身侧的时候撩过他的手背,柔软的皮毛带着温度勾引着他。他忍得够久了。
“喂……雪男!你在干什么!”燐还带着睡意的表情烟消云散,这躯体被瞬间刺激的兴奋起来。
无法抑制的疼痛和瘙痒从尾椎辐射般的穿刺过整个身体。奥村燐几近是从地上弹了起来,又被雪男拽回了原处,就好像被架上了嚼子的野马。那刺激远超过一个人的承受程度,他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发出幼兽般无力的呜咽气声,却又带着点崩溃的嘶哑。
燐勉强地从无边的感官深渊中挣扎出来,全身微微地抽搐着,试图去够雪男的右手,却被左手扼住了手腕,摁到了地上。
雪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燐,长久以来噬骨的负疚感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心醉神怡的满足。我捉住燐了,他心想。他再也不必因为这四处奔跑的混血儿而烦恼不已了。燐不会比他更自由,也不会比他更无辜。
他松开了左手的桎梏,因为身下的哥哥只能够毫无防备地喘息着经受折磨。他伸手拿住铺盖旁的圣水,单手拧开瓶盖,洒了些许在燐裸露的胸口上。T恤已经一团糟了,皱巴巴的被撸到了胸口以上,随着主人急促的喘息而起伏。这种浓度的圣水对于燐而言就如同静电,不致命却带着些微的疼痛,烧灼着他的皮肤。而强大的自愈能又瞬间修复了他坏死的组织,新生的嫩肉又被揉捏着,从骨头缝里钻出了痒意。
他们俩是一样的糟糕。雪男按着燐的肩胛骨,将他面朝下摁到榻榻米上。他一只手将尾巴按到燐的乳尖上打着圈——这个敏感点还是雪男无意间发掘的——一只手按住他的肩,急切地从背后吻着燐的后颈。
他一路沿着脊椎骨往下,虔诚而粗鲁地咬住沁出汗的皮肤,感受着青年的颤抖。发达而匀称的肌肉排列在脊柱两侧,挣扎的动作使其舒展收缩,像是不屈的野兽在项圈束缚下的抓挠一般;可是凸起的蝴蝶骨又一手被他捉住,就像剪去的鸟类翅膀般。噬其骨肉吞其魂魄,这同根的骨肉同源的基因,这求而不得的相反面,这生气勃勃、无所畏惧的半身,便都是他的了。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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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废弃的寝室里只有来自窗外的黯淡光源;急促的喘息和衣料的摩擦是唯一的声响,连秋后微冷的空气都被搅出浑浊湿热的气氛。燐脑内隆隆的噪音响成一片,疼痛、情欲和震惊像个黏答答的沼泽,缠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双滚烫的微汗手掌好似握住了他的整个身体,让他畏惧地等待着下一波刺激;更不合时宜地,他记起雪男的手每次接触他的触感,那些触碰遍布他的身体上下。
奥村燐曾经还抱怨过雪男的手是如何的粗糙——虎口处的薄茧总若隐若现的摩擦着燐的皮肤——雪男曾经在他赖床的时候用手握住他的腰,将他拖到床下;也会捏着他的手腕,用警告性的眼神阻止他;他们俩曾经私下里掰过手腕,雪男手掌的纹路都深深的摁到了他的手掌里。这些记忆让他浑身滚烫,好像雪男的手掌让他过敏般,每个曾经被触碰过的地方都发红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