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该生气的还是要生气,谁让喻文州那家伙太过分。
如此这般想完,黄少天便心安理得地继续手上工作,将前来负荆请罪的家伙抛之脑后。
这一切的起源还是要回到半月前的一天。
黄少天在工作结束后例行前去探望,两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亲亲密密腻歪了好一阵,黄少天突然说他已经向父母报备了喻文州的存在,黄母交代有时间就把人带回家吃顿饭。
喻文州有些紧张,亦是担忧。黄少天了然地抚平他的眉心,说:“我没和他们说你具体的工作,你有那么多身份,挑个合适的就行。”
“对不起。”
“说这个干什么。你也救了我爸妈的命,只可惜不能告诉他们。”
喻文州摇摇头:“欺骗他们,我总是过意不去。”
黄少天无所谓地笑笑:“这是我的选择。与其说出真相让他们提心吊胆,还是被蒙在鼓里更幸福一些。”
喻文州握紧他的手:“等我出院,先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好不好?”
“好是好。”黄少天得意一笑,“不过,我早就去见过了,伯父伯母都知道我一心爱你,肯定放心。”
喻文州眼带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你带我去过的呀……难道忘了?”黄少天伸手去拍他脑袋,笑嘻嘻的,“该不会撞到脑袋,记忆也出现问题……这可完了,以后的工作怎么做?要不要退役让我养你呀。”
黄少天说得开心,没注意喻文州的脸色一点点古怪起来。好一阵没听到回应,他奇怪地问:“到底怎么了?”
喻文州眼神闪烁,说话支支吾吾的,一脸“我做了错事在线等非常急”的表情。
黄少天心里犯起嘀咕,怎么回事,难道一块不会走路的墓碑还会有问题?他狐疑地盯着喻文州,后者在审视的目光下渐渐垂下头,发梢没能遮住的耳垂也泛起红晕。
警笛“呜呜呜”地在大脑里窜来窜去,自然而然地生起警惕心。黄少天后退一步,掰开喻文州握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一遍,发出最后通牒:“你是不是又骗了我什么?”
咬字在“骗”这一字上专门加重。
喻文州额角一跳,自觉抗不过去,只好主动承认错误。
“烈士陵园的那块墓碑……不是我父母的。”
黄少天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喻文州想拉他的手,被人反应极快地避开,尴尬地摸摸鼻子:“当初我对你……不太放心,为了让自己去烈士陵园的目的更加名正言顺,就把代表特情工作人员的墓碑说成了我父母。这件事,嗯……肖时钦也知道。”
黄少天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被欺骗的愤怒远远不及翻滚的回忆所带来的羞耻。
不是喻文州父母的墓,他在墓前都做了什么?哭着说没能救到人,抱着墓碑保证会爱喻文州一生一世,还有什么对旁人说不出口的喜怒哀乐,尽数倒给了这位不知名的陌生人……
得亏烈士陵园禁止无关人士进出,而他又总挑人烟稀少的时候前去拜祭,好歹没有旁人目睹这一切。
但这可不代表他能原谅喻文州!
实在太丢人了!!
喻文州赖皮地抱住他,凑在耳边认真道歉。黄少天哪里听得进去,羞得面红耳赤,奋力推开那人,气急败坏地说:“喻文州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
这种情况下,解释是听不进去的。喻文州也没强求,只拉着黄少天不放,一副无赖模样。
黄少天甩不开这颗牛皮糖,整个人都像要爆炸似的,一点就着。正当他急需一个发泄口的时候,前来探望的王杰希不幸撞上枪口。
“大庭广众的,能不能关爱一下单身老A?”王杰希打趣道。
“不能。”黄少天冷冷道。
王杰希“啧”了一声,转头看向喻文州,用眼神提问:到底怎么惹到小朋友了?
喻文州摇头苦笑,这事连他自己也羞于说出口。
至此,黄少天跟喻文州较上了劲。直到喻文州出院,这人都不肯露面。喻文州亲身出演一块合格的望夫石,把院子门口的石头瞪出个窟窿也没把人盼来。
在家休养三天,喻文州正式复职。库克上将耳提面命,要他安心在军校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亲自执行任务。喻文州晃了晃至今只有半截的机械臂,无奈道:“即便我想去,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昏迷了一年时间,关于星舰劫持的前因后果已经整理成最终报告放到办公桌上。喻文州花了不少时间将前因后果看过,更是心疼无辜被卷入旋涡的黄少天,索性放下手头不怎么紧急的工作,每天准时到技术部大楼报道。
助理蔫头耷脑地走进来,很不好意思地对喻文州说:“老师比较忙……”
喻文州理解地点头:“辛苦你。”
助理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喻总教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实在不好意思……”
喻文州说:“不必放在心上。”之后,将提前带来的餐盒交到助理手中,“麻烦你拿给他。”
助理感动道:“您真是太贴心了。老师最近忙着工作,吃饭总是不准时,要不是您每天来送饭,我可真劝不动他。”
说完,拎着饭盒返回实验室。
喻文州敲敲通讯器:“白鹇。”
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传来回应:“先生,您又失败了。”
“意料之中。”喻文州幽幽叹息,“这次少天是真的生气了。”
白鹇表示同意:“连小五的爱心午餐都换不来黄先生的原谅。”
喻文州坐回沙发,难得的露出几分茫然,道:“我们之间的开端实在是太糟糕了。”
“但是,黄先生很爱您,您也同样深爱着他。”白鹇的拟人模块开始发热,“经历过生死的爱情不惧一切。”
“你是不是看了太多爱情小说?”喻文州低笑道,“也有很多爱情毁于日常的鸡毛蒜皮。”
“鸡毛蒜皮也是一种幸福。”白鹇说,“来自一部古老的影视剧。”
喻文州沉默良久,才说:“没有遇到他之前,我的生活只有任务,不觉得孤单,只因为没有品尝过被人关心挂念的滋味。现在,我变贪心了。从没想过,我会如此渴望眼前的鸡毛蒜皮。”
“生气也好,摩擦也罢,无论是恩恩爱爱,还是鸡毛蒜皮……只有少天,能让我觉得生活是真实的,我还是个活着的人。”
通讯器开始闪烁振动,喻文州扫过最新弹出的加密信息,勾起的唇角微微压平:“只可惜,生活并不能全部分给鸡毛蒜皮。”
“白鹇,替我转告少天,今天的晚餐有他想吃的海鲜焗饭。”
“当然,先生。希望您能赶上晚餐时间。”
喻文州将垂落的衣袖塞进口袋,回头对着监控点——或者说是正在偷看监控的人——微微一笑:“等我回来。”
—TBC—
第四十三章
黄少天嘴上说着“鬼才要等你”,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出现在洋楼之外,被欢天喜地的小五迎进门。
“黄先生,我好想你啊。”小五拼命闪烁着头上的电子眼,顺便接过黄少天提来的金属箱。
黄少天稀奇地看他:“欢迎词变了,谁做的改动?”
白鹇顶着三号的身体转出来,非常主动地推锅:“当然是黄先生心里猜的那个人。”
黄少天微扬下巴,道:“可我猜的是你,白鹇。”
白鹇短促地“啊”了一声,遗憾道:“那您可猜错了。”
三号、四号、五号齐聚会客厅,黄少天看了一圈,忍不住问:“从前我就很好奇,一号和二号在哪里,怎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二号负责家中仓储管理,平时都在地下室及仓库。一号被安排在先生的工作间,是不能出来的。”白鹇解释道。
听到“工作间”一词,黄少天便有些眼馋。军部的实验室只是分配给他使用,所有仪器用料均有记录,偶尔想做点小实验,总要对着耗材申报单犯愁大半天。要是他也有个自己的工作间就好了。
在他白日做梦的期间,白鹇收到喻文州的信息,坏心眼地没有告诉黄少天。于是,正抓着小五嘀嘀咕咕抱怨不断的人就这样被一条突然出现的胳膊困在单人椅内,动弹不得。
喻文州身上带着一股子热气,也不知道做了多大量的运动,那股热气沿着他裸露的皮肤往里钻。黄少天稍稍后仰,后脑便靠到他胸膛上,刚好抵在衬衫的扣子上。不属于Alpha的信息素,强烈的、无法忽略的荷尔蒙味道令他浑身发软。他强迫自己淡定一点,撩起眼皮凉凉地问:“喻少校就是这样待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