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卢少业自赶到皇陵之后,没有任何的歇息,便直接先去查看了秦铭珗的状况。
此时的秦铭珗,被安置在棺内,在这样还不算彻底凉爽的初秋时节,棺内外皆是放了许多冰窖里头起出来的冰块,来保证遗体的完好。
也因为这精心的防护措施,秦铭珗此时的遗体可以说保持的完好,没有任何的腐坏。
卢少业仔仔细细查看了秦铭珗的遗体。
因为放置在冰块密布的棺内,整个身体可以说冰冷无比,也没有寻常死去了这么多天后应有的柔软之感,显得有些僵硬,整个人的身体,因为血液不再流动的关系,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显得十分苍白。
且无论是鼻息也好,心跳也好,脉搏也罢,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看这个样子,秦铭珗当真是已经死去了。
而因为有过先前宫内易容者能够假扮成本人模样,且惟妙惟肖,肉眼难辨的先例,卢少业甚至仔细查看脖颈和脸部,看看是否有做工十分精细的人品面具来假扮易容。
可一番检查之后,都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棺中躺着的人,的确就是秦铭珗,而他也确实已经死了。
卢少业心中压着的石头不轻反重,更是拧起了眉头,将负责修建皇陵的大小官员,尽数都叫了过来,询问秦铭珗自到达这里之后,以及生前的一些事情。
“回卢大人的话,福王爷自到了这里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每天汤药不离口,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正是,且福王爷胃口一直不好,吃饭也吃不多,这里偏僻荒凉,饮食自然不如福王府内精细,且并未给福王爷开过任何的小灶,福王爷所吃的饭也越来越少。”
“而所喝的汤药却是越来越多,可福王爷的病非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厉害,后来更是咳嗽不断,听贴身伺候的人说,王爷夜半时时常咳血……”
“估摸着应该是身子早就不大好了,福王爷去的那天,已是卧床不起,且起了高热,大夫虽然一直诊治救助,却束手无措,最终只能看着福王爷咳嗽的厉害,一口气不曾提上来便去了……”
一番的审问之后,得到的答复,几乎都是这些。
自到皇陵之后便郁郁寡欢,身子不适,饮食不佳,最终起了高热,不治而亡。
事情可以说是十分符合常理和逻辑。
而正常来说,这样长此以往的,的确是十分容易拖垮一个人的身体,且秦铭珗虽然面上温和,内心却是极为争强好胜,更是妄图想将秦铭晟取而代之,当初被秦铭晟发落到来督造皇陵,内心毕竟是十分的不爽快,抑郁无比。
郁郁不得志,烦闷无比,加上当初秦铭珗为了能够留在京都时刻意服用一些药物,好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有恙,而到了这里之后,却又没有那么多上好名贵的药材来调养身子,这体内的病症,自然是一拖再拖,最终伤了身子。
身体不适,又是这样的抑郁无比,时间一长,自然也就吃不消。
在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后,最终越来越绝望而身亡,如此一来到是基本上也解释的通。
加上眼前的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因此,尽管卢少业觉得此事过于巧合,甚至不相信狡猾无比的秦铭珗就这样轻易的死去,但眼前的事实,却也让他不得不相信,秦铭珗的确是死了。
而且死的透透的。
卢少业心中的石头终于轻了一些,舒展的眉头也总算是舒展了开来。
甚至整个人,有些颓然的靠在了椅背上头。
似乎是整个人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卢少业此时,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绵绵的,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自从他知晓父母身亡的始作俑者并非是秦铭晟而是秦铭珗,自从他重生归来,他便开始一步一步的为报仇而行动,以秦铭珗为眼中钉,立志必须要除掉他为父母报仇,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现在,他的确步步为营,逐步破坏了秦铭珗的计划,让他不再像前世一般心想事成,更是让秦铭晟越发厌恶他,有了杀心。
眼看着就能将秦铭珗彻底的了结。
而且是亲手了结。
可现在,秦铭珗死了。
死在他动手之前。
尽管这并非是他想要的完美结果,但到底,也算是了了一桩他的心愿和执念。
如此一来,先前的愤怒与执念,此时都随着秦铭珗的死掉而完全消散,让他有种处心积虑完成应有的目标后的疲惫之感。
不过,疲惫归疲惫,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
儿子,替你们报仇了。
卢少业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晶亮的光芒,片刻之后闭上了眼睛。
护送秦铭珗棺椁回京都的行程,第二日的晨起便出发了。
路途遥远,且需得赶在吉时下葬,卢少业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昼夜无休的往京都赶,很快便回到了京都。
确认秦铭珗的确去世,福王病薨之事告知天下,接着便是隆重却又简单的丧事。
之所以说是隆重,是因为以亲王之仪办丧事,规矩繁多,需得一一遵照,陪葬品更是繁多。
而之所以说简单,是因为福王死前,图谋不轨之事已经传遍朝野,而随后福王妃与太后联手对付大皇子之事更是在京都被人广为知晓,这样可谓声名狼藉的秦铭珗,在众人心中他早已被秦铭晟厌弃,自然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前去吊唁。
加上福王府层层禁军把守,一干人等绝对不能轻易进出,即便是那些秦铭珗的忠实党羽,此时也无法前去瞻仰遗体,因此在福王府中守灵痛哭的,唯有太后与福王妃以及福王府上下的一干奴仆。
第1398章 哀求
秦铭晟,至始至终的也不曾前去福王府。
直到遗体出城下葬之时,秦铭晟才等上了观城台上,看那浩浩荡荡的长队,井然有序的往城外走。
而那其中醒目的是,白色布花包裹着的棺椁。
秦铭晟瞧着那一个白点,渐行渐远,直到城门口时,原本一直站的笔直的身体,此时突然略颤了颤,锤在身边的手,更是微微抬了抬。
可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你想要抓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的。
凡事,只能是命数如此了。
秦铭晟微微叹息,抬起的手最终落了下去,紧紧抓住了观城台旁边的扶手上头。
眼睛眨了又眨,到底是将眼中的雾气给逼了回去。
卢少业站在一旁,轻声宽慰:“皇上,节哀。”
到底是亲兄弟,如今天人两隔,生前再如何的作恶,都是生前的事情,现如今人已死,一切都不值得再追究,留下的只有对不能再相见时的遗憾与伤感。
卢少业大约能体会得到秦铭晟的感受。
“人死不能复生,除了节哀,自然也是没有了旁的法子。”秦铭晟抬眼,微微一笑。
到底是君王,喜怒不能让旁人太容易辩的出来,此时的秦铭晟,方才的哀伤已经一扫而空,恢复了从前的帝王威严感。
“这段时日,卢侍郎辛苦了。”秦铭晟和声道。
“为皇上做事,微臣自然尽心尽力。”卢少业朗声回应。
“你与沈姑娘赐婚之事,朕着人寻了个好日子,便定在明年的三月初四,如何?”秦铭晟笑道:“黄道吉日,且在泓儿大婚之后,如此也算是好事成双,且距离婚期还有几近半年的光景,也算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嫁妆了。”
不抢皇家风头,且小事情更是思虑周全,此举可谓十分妥当,且很为卢少业着想。
“一切,由皇上定夺。”卢少业满脸的喜悦。
“那好,圣旨便三日后送达卢府,昭告天下,你往后便安心的等着当一个新郎官就好了。”秦铭晟伸手拍了拍卢少业的肩膀:“我也不再这里占用你了,沈姑娘只怕已经在贵妃那里早就等的心急了,你快去吧。”
“是,微臣告退。”卢少业拱手,告辞之后,快步离开。
角落里头,一个小侍从,看到卢少业离开后,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而秦铭晟又在观城台上伫立许久,看着这沐浴在金色余晖下的整个京都,面色略显阴沉。
“姑母,此事你可得帮帮清柔才行。”
俞清柔说着,抽了抽鼻子,更是擦了擦眼角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