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16)

眼睛这东西真神奇,看山水时有山水,看云彩阳光有云彩阳光,看我的时候,有我。

他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在我完全没想到的时候,突然宣告戛然而止。

可悲的是就算他分手了也没我什么事,我们甚至在寒假也很少相处。他又交了个女朋友,是初二的学妹,我连样子都不知道。

……

还以为罗霞只会变成我们班的幽灵,不会再对我产生什么实际影响时,一个同学匿名告发了她对同学进行校园欺凌,而那个被欺凌的对象就是葫芦娃。

德育处老师莫名其妙叫葫芦娃去办公室之后,事情就传开了。

其实那次之后我其实了解过,但葫芦娃不怎么愿意说,只是给我看了他胳膊上的一小块一小块淤青,看样子身上腿上也不会少。

我很想帮他,但力量微小,再加上他一直不愿这些事闹大,让老师和家长知道,所以事情就一直搁置。我没有证据,他不愿意,问题解决不了,万幸那次之后罗霞不仅看到我绕道走,按到我的好朋友也绕道走。

他懦弱地受了苦也不愿表现出来,只想做个没人注意到的透明人。想想其实我也这样,我们俩其实极其相似。

区别只在于我对这世界还存有一点期望,期望方棠能一直记得我,在心里某个角落给我留个位置,哪怕只是友情或是亲情席。

从办公室回来,葫芦娃还是闷着不说话,趴在桌上。据说他什么都没说,老师问什么都说罗霞没欺负他,身上的淤青也说是自己弄的。

我还是希望他能说出来,不然欺凌不会结束。我们弱小而寡默,很容易再次成为受害对象。

“葫芦娃。”

他没理我。

“你不用说谎,就说实话。”我说,“受到了伤害要勇敢说出来,不然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下的。”

我说得轻松,但其实自己心里都没过那个坎。自己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可能也是闷着不说吧。

“我不要。”他将头埋在手臂间,小声说。

我劝不动,只好趴在旁边。自己都没有勇气,哪来多的借给别人呢?

没多久,罗霞的母亲就焦急地来了学校。

一到就拉着班主任大声说话,字里行间全是些什么“我们家女儿从小就心软善良”、“孩子还小,都会犯错”、“她平时很乖”、“为什么不欺负其他人就欺负他,肯定是他有什么问题”、“孩子见小打小闹”之类的,声音传得整层楼都是,从头到尾各个班都听得清楚。最后校办的老师下来才把她拉走,不知道转到哪儿去协商了。

葫芦娃的妈妈没过多久也来了,带着葫芦娃出去谈话。但结果就是他坚持不说,无论是对父母还是老师。

一节晚自习,大家都在小声讨论。

有同学说之前就听说罗霞在其他学校把同学眼睛戳瞎了,有同学说见过罗霞欺负其他班哪个哪个同学,有同学说上次看到方棠和罗霞吃饭,其实是在收拾他,说方棠见义勇为。我心里明白,方棠那件事,真的是巧合,葫芦娃也算因祸得福。

传着传着,就听到了躲避我的小声对话。可能是我从小眼睛不好,所以听力极其敏锐的原因,隔着那么远还是听到了。

“成蹊跟罗霞关系那么好,你说还不会也是帮凶?”

“有可能,毕竟她俩干什么都在一起,葫芦娃又是她同桌,没准儿就是她觉得葫芦娃好欺负才选作对象的。”

“她平时好像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参加活动,这种人心里很容易阴暗吧。”

“她一直都没朋友,结果就和罗霞那种人玩得来,这说明了什么?”

“怪不得葫芦娃什么都不敢说,罗霞走了怕被另一个报复吧。”

“毕竟也没证据。”

谣言是一种能在短时间变换成各种野兽的东西,无情撕咬和事件有关的所有人,包括我。

第14章 演讲

那些不和谐的声音不可抑制地传进我耳朵,心中瞬间涌满了委屈,但什么都不敢说,也没什么能证明自己的。

我缩成一团趴在桌上,作业和试卷摆在一旁,突然没了看它们的心情。这教室像片险象环生的热带雨林,里面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野兽。

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学期,没想到也这么艰难。

葫芦娃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于是罗霞只被定了个欺负同学的问题,被通报批评加留校察看。她没敢在欺负葫芦娃,还要活在其他同学的闲言碎语里,连带着我这个“共犯”。

葫芦娃没有讲出罗霞的罪行,也没有帮我做任何辩解。

三月骄阳曜日现身之时,我却深深陷在寒冬的阴暗冰河中。方棠在忙全国奥数比赛的事,根本无暇顾及,什么都不知道。

……

星期五放学。

初三下学期的星期五也要上两个完整的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却被一个人从旁边冲过来抓着问:“你是成蹊同学吗?”

我点点头,觉得有点突兀。

“那就对了,有人找你。”

那个女生拉着我就往旁边跑,一直到人少的拐角。我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再加上个子小,被她一拖就拖走了。

转过弯,才看到三五个人正围着一个女生,见我来便把她推到面前。

罗霞。

“你们……”我看着她红红透着手掌印,有些浮肿的双脸,讶异地说不出话。

“好,现在你们俩好伙伴对扇。”一个高个儿短发的女生甩甩手,“我手都痛了。”

罗霞看我一眼,满脸不屑的表情。

“你还不服气是不是!”拉着我的那个女生看到她的表情,走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那女生扇完罗霞,转身回来抓住我的手伸到罗霞面前,笑着问她:“欺负好玩吗?”

“欺负人好玩吗!”我从未有一刻如此愤怒,绝不是因为怜悯她。

那个女生见我大声说话,愣了愣,随后瞪着我说:“你吼什么吼?”

“搞校园欺凌的人还好意思大声说话。”后面一个女生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冷笑着说。

我转过头,用能发出最大的分贝问那个女生,“我在问你,欺负人,好玩吗?”

她仰着头问:“你凶什么凶?”

“欺负欺负同学的同学,就很高尚了吗?”我大声质问她。

“你还有理了!”她走过来,伸出手要来拉扯我。

“干什么?”

一双熟悉的手将她的手推开,上前两步将我抓到怀里护住。

那怀抱有多陌生,就有多温暖。在那怀中,我终于神志清醒,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难受,为自己刚才的勇气觉得后怕,为那种绝望无助而湿了眼眶。

挂在上千颗尖刺上摇摇欲坠的心,被他取下捧在手心了。

那几个女生看到有男生出现,瞬间不再那么嚣张,而且这个人还是大家都认识的“名人”。

“她们可是欺负同学的人,板上钉钉的事……”一个后面的女生小声说。

“欺不欺负是你们定义的?”方棠问,眼神凌厉。

她们好似心虚起来,“我们……”

“少给自己找借口。”方棠打断她们,轻轻窝着我的手,“还有,离她远点。”

“那罗霞……”

“还有疑问吗?”

她们几个闭了嘴,这一刻又像乖孩子一般。

“想在这儿站一晚上?”

她们几个自知无趣,便拉拉扯扯沿着前面的小道走了。

看他们几个走远,方棠看一眼愣在那里的罗霞:“记清楚今天是哪几个人,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

“那就好,不然下次看到了我可不管。”

“知道了。”罗霞转身就走,一路快走到尽头,才从口中传出一句淡淡的话:“今天的事,谢谢。”

听到她们都走了,我都被吓傻了,埋头抓着方棠的大衣领子哭出了声。

方棠侧过身将我紧紧抱住,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说:“我就说怎么会有面生的同学在校门口找你有事,幸好跟过来了。”

我在他怀里哭得头晕眼花,刚才的一幕幕和罗霞脸上的红色手掌印还在眼前重现。

“西西,发生什么了?”

“我没有……”我哭着说。

“我知道。”方棠语气温柔,“但你要什么事要跟我说呀,你不说,我不知道,那出事了我多自责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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