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131)

“你呢,你一直读到博士,就是为了学术?从没考虑过感情吗?”夏至突然问,“感情难道就不是价值吗?”

“我……”我考虑了一下,说:“我从高中、自本科到博士,一直有个感情稳定的男朋友,跟你不一样。你现在就是无头苍蝇,没目标,看见什么就冲过去,也不想想是不是真的想要、有什么后果。”

“既然感情稳定,那你为什么回国?为什么单身到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随意?”夏至追问。

他问到我的死穴了,这就是我所走过的弯路。

夏至步步上前,抓住我的手:“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低着头,好似沉吟:“因为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继续问。

“他的过去我的不能接受,就想我无法接受你的现状一样。”我抬头,“爱情不是两情相悦就能解决的问题,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就适合在一起,分开未尝不是……”

“两情相悦?”夏至打断我,“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这脑子,都在说什么?

夏至激动地抓紧我:“成蹊,你喜欢我对不对?只是自己还不承认。”

“我口误,语文学得不好。”我看着他,“我跟我前男友是两情相悦,跟你不是。”

“那你等我两年好吗?”夏至还是紧紧抓着我,眼神中全是希望,“我毕业,咱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等不起,也不想等。”我狠下心说,“就算等,也不是等你,死心吧。”

他眼中的光芒瞬间随着失望消散了,“你还在等他?”

“我自己谈的分手,有什么好等的。”我背锅身去。

“他知道你还喜欢他吗?”夏至追问。

“不知道。”说完,内心告诉我自己说谎了,“知道,一直都知道。我们都知道,这就是爱人的默契,你琢磨琢磨咱们有没有就知道是不是真爱了。”

负罪感到达顶点,再累积下去我就要崩溃了,于是感觉放下手里的东西,关门离开。

走在满是阳光的林荫小道,阳光稀稀落落,暗影斑斑点点。越走越后悔,因为一次玩笑般的醉酒,竟残忍地毁掉了一个单纯如白纸的男孩子。

当初要是不救我就好了,让我自己承担后果,就算后悔痛苦也是一个人的事,至少不会有这种双手沾满献血的罪恶感,再往后多少年都会折磨着我,看到夏至一次就凌迟一次。

以为懂了好多道理,最后还是又走上了弯路,这一生自己把自己的路走得太曲折。做的孽太多,要是有地狱,预定名单上早写着我名字了吧

走了不知多久,却在从图书馆出来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也老了,时光果然无情。

第107章 恩师

“郑老师!”我激动地跑过去。

老郑头发已经花白,穿着件旧得有些发黄的衬衫,还是过去的风格。

“哟。”他一看见我便叫出了口:“成蹊呀。”

我眼睛突然发酸,十五年没联系,他居然还能一眼看到就认出我。

“郑老师,好多年没见您了。”

“傻孩子,故人相逢是好事儿啊,怎么还一副委屈的样子?”老郑和蔼地笑笑。

“对啊,好事儿。”我赶紧把难过收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啊,不用上课吗?”

“上课?”老郑笑着说:“你以为我多大岁数了?退休都两年了!”

“啊?”我有些惊讶,“您不是还年轻嘛。”

“六十都过来了,土都埋到了脖子边,哪里还年轻呀?”

我低着头笑,“看起来最多五十。”

“你嘴甜,我就勉强信了。”老郑看一眼周围,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在这儿工作啊。”我笑着说。

“成老师。”一个学生正老路过,主动问好。

“快去吃饭啊。”我对她点点头说。

“哎呀,当老师啦?”老郑有些激动,“不错不错,算是继承我的半个衣钵了。”

“对啊,还要向您学习呢。”

老郑摆摆手,“你们现在可比老师厉害多了。在大学教书,可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有大成就的。”

“哪里呀,就是混口饭吃罢了。”我说。

“现在是什么职称了?”

“教授。”我说着还有些骄傲和不好意思。

“厉害呀!”老郑立马笑了起来,“年级轻轻当上教授了,是老师的骄傲!”

“没有没有,运气好罢了。”我忙说,“郑老师,您吃饭没有啊?”

“吃了,吃了来的。”郑老师笑笑。

“那等会儿有事儿吗?我请您喝杯咖啡呗。”

“好。”郑老师点点头,“下午都没事儿,我还想跟你谈谈呢。你们好多同学毕业连个消息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怎样了,好容易碰见你,肯定要多说说。”

“那好。”我搀着郑老师往图书馆外面的玻璃长廊走,“图书馆正好有个咖啡厅,这会儿估计人不多。”

他和从前大不相同,人瘦了许多,连啤酒肚都不见了。黑发中掺着一半白发,乱乱的耷在头上。脸上皱纹遍布,眼睛也有些发灰,不那么明亮了。

一路走过去,他腿脚也大不如前,颤颤巍巍的,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健步如飞的样子。

时间好无情,才短短六十载,便把一个鲜活的人逼着面对死亡前进了。

说来郑老师虽算不得这年龄里看着年轻的,但至少比我妈好一些。我妈还不到六十就重病撒手人寰了,看着年轻,可身体完全垮了。

世事变化无常,面见一次少一次,话谈一次没一次。

……

咖啡厅。

“郑老师,您不是退休了吗?”我问,“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

“怎么?”老郑喝一口咖啡,“现在老年人也能上大学!”

“老年大学!”我立即说。

“差不多。”郑老师笑着说:“学校工会组织退休教师继续学习,丰富老年生活。我看到正好有名额,就厚着脸皮过来了。每天就一两节课,不累也能学到点儿东西,挺好玩儿的。”

“您学的什么方向呀?”

“文学。”老郑说着还有点儿害羞,“年轻的时候喜欢文学,没机会搞,现在跟着你们这些大学老师学习学习,和年轻孩子一起写写诗读读剧本啥的。”

“挺起来挺好玩儿的诶。”

“那是,这段时间省里三行诗比赛,我都进决赛了呢!”

“真的呀!”我眼中全是惊喜,“您太厉害了。”

不知道为何,面对年长者的时候言语间总会不自觉想要夸夸他们、哄哄他们,就像当年他们哄我们一样。看他们被夸有价值的时候那种骄傲又藏着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的样子,特别叫人欣慰。

当从事业浪潮中退下,从家庭压力中挣脱,老年最需要的就是被别人认为有价值,不论是那方面。有时候这点小小的价值就是一个让继续抱着希望积极活下去的重要推动力,千万不可吝啬。

“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老郑问。

“去年。”我说,“我母亲过世,回来办后事,就干脆不回去了。”

“哎,我都不知道。”老郑赶紧说,“看我这脑子,乱说话。现在还好吧,没事?”

“没事。”我笑了笑,答:“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当初知道的时候挺伤心的,现在没事了。”

老郑关心:“现在还是一个人啊?”

我点点头,“嗯,一个人。”

“一个人的气质就是会不同,郑老师活了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人,看人还是很准的。”老郑语重心长,“姑娘,知道你现在事业很成功。但事业固然重要,感情也是必不可少的。你现在没有亲情的维系,就只剩爱人这个选项了。”

“我觉得无所谓啊。”我苦笑,“没有也无所谓,工作挺充实的。”

“你又不是机器人,整天只工作就完了。你还年轻,多尝试,培养自己的感情和生活乐趣。”老郑说,“从前你就胆小,面对困难很多时候都选择退缩或放弃,我最担心你就是这一点。”

“不说这些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看缘分吧。”我说,“郑老师,以前的同学还跟您联系吗?”

“有。”老郑点点头,“就是不多,大多数一毕业就再也没消息了。你不也是,要不是今天偶然这么遇到,我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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