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108)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该叫我什么?”

“哎……”他深深叹口气,无可奈何地:“小姑姑。”

我踮起脚摸摸他的头,“乖,大侄子。”

他悄悄挪开我的手,“就比你小一两岁,别把当我儿童啊。”

“不逗你了。”我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爸有事情,我做代表。”

“别扯了,你爸早不记得我妈是谁了吧?”

林措笑笑,牵着老婆就往里走:“没准儿记得呢。”

说起林措,算是我们家的远方亲戚,他曾祖父和我外公是亲兄弟。

不过他曾祖父驰骋商场几十年,挣得一身凡人无法企及的家产;我外公却痴心与艺术,说来也是上教科书级别的人物。两位老人都过世得早,所以两家并没什么来往。

我妈当初因为结婚的事跟家里闹翻了,所以至今跟家里也没有联系,一直是作为“外人”存在。就连葬礼,亲哥哥也没来看一眼。想来也可笑,说是亲戚,却根本不熟,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记得谁。我记忆中跟妈妈这边就是没什么亲戚的,所以父亲离家之后妈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说来林措居然记得我还得了消息来参加我妈的葬礼真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只记得小时候曾见过他一面,说来也是因缘际会,他家遇到麻烦事儿,来找我妈帮着解决,说起来也算是个亲戚,我妈就没计较盈损帮了忙。

只记得那时候他一个人在角落玩,没人理。我也喜欢在角落玩,不爱理人。就这样一人蹲一个墙角,蹲着蹲着两个孤独的孩子就玩到一起了。

不过跟他我实在算不上熟,要不是他刚才的自我介绍,我是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面对面听到这名字也是在脑海中反应了一会儿才猜到的是谁,甚至一开始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林措祭奠完我妈出来,牵着姑娘跟我介绍:“我老婆,陶礼。”

“你好。”我友好地伸出手。

她反而有些怯生生的,跟我握了手小声叫了句“小姑姑”,惹得林措直笑:“叫名字就行了,她说自己是长辈你还真这么叫啊?”

“这不是显得有礼貌点儿嘛。”她推推林措撒娇。

“我不见外,叫名字就成。”我说,“尊称反而叫得老了。”

“听到了吧?”林措拉着她,盯着我,那眼神儿有点奇怪。

“看什么啊?”我摸摸自己的脸,“长痘儿了?”

林措笑了笑,说:“说起来你俩眼睛长得还真像。”

“我?”我指着自己,又看看他老婆。

“是有点儿像。”陶礼看着我也这么说。

我笑笑,“那算缘分?”

“是缘分。”林措说着,塞给我一张名片,“知道你今天忙,我们就不填麻烦了,有事儿多联系。”

“好,慢走。”我拿着名片说。

“嗯,别送了。”林措牵着老婆,回头对我挥挥手就走了。

拿着名片一看,“GP集团董事长& CEO林措”。看着他背影笑笑,这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啊。

……

葬礼办完第二天,律师事务所。

“我是你妈妈律师事务所合作人,陈穆。”他伸出手,“你好。”

我憋着笑,“陈叔,别来那套了。”

“傻姑娘,一点也不正经。”陈叔放了文件就坐下,“今天主要是跟你谈谈你妈妈的遗产问题。”

“事务所我又不能继承,能有什么啊。”我说。

“那你今天是来玩儿的?”他笑着问。

我看看这依然不同的装潢,“算故地重游。”

“你小时候可在这儿玩惯了。”陈穆说。

他也老了,从前那副意气风发青年才俊的样子依然变成了温文尔雅,散发着岁月沉淀的味道。

“和陈筠一起,翻东西捉迷藏。”

“就暗地里是皮,所以后来才不让你来了。”

开完玩笑,我严肃了些,“我妈是不是准备了好久?”

“是啊,都给你打点好了,知道你懒。”陈叔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给我:“您母亲林瑜女士作为双屿律师事务所极其国内16家、海外6家分所合作人,所占股份估值约1亿6000万,这个等会儿跟你谈。”

“好。”我把文件接过来。

“林瑜女士作为易峰公司董事长,将手中易峰公司所有股票68.9%交与您继承。”陈叔拿来第二份文件,“此外还有存款共约4亿9700万,除双屿律师事务所所在整幢写字楼外有房产共147处,地产19处。”

我拿过第二叠文件,完全不知道我妈这些年竟赚了这么多钱,突然知道就跟突然告诉我她从前连着中了二十次彩票一样虚幻。

果然我爸才是她最大的障碍,没有他我妈赚得轻松多了,又自由又强大。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家最值钱的就是律师事务所那幢写字楼和家里的别墅,根本没想到她积累了这么些。

“另外,还有酒庄、马场、艺术馆,以及其他股票、债券在内的价值……”

看着我妈给我留下的一件件遗产,突然想不明白她这些年到底为了什么。说是事业,可到最后一看,怎么除了虚无缥缈荣誉全给我了呢?

“最后,是您外祖父林清风先生当年遗产中赠与您母亲林瑜女士的部分,现包括白鹤文化公司3.61%的有投票权股份,总估值约1亿4000万画作6幅,剧院16座,存款8500万……”

“我看看。”我赶紧说。

陈叔把文件给我,上面确实清晰写着这些东西,最开始来自我外公,这才是今天我最没想到的。

“这是具体清单和遗产公证书,请过目。”陈叔顺便把剩下的都交给了我。

我从来不知道外公还给妈妈留过遗产,“外公”这个称谓在我三十年的人生中几乎从未出现,那位老者甚至没在我心中留下过一个稍微清晰点儿的模样。

第89章 手信

当年妈不顾所有人反对跟爸结婚,外公向外界宣布从此以后我妈不再算林家的人,这事情还上过报纸,不过我知道也是后来的事情了。我一直以为他去世以后遗产全给了舅舅,原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拿着文件问陈穆。

他指着文件上一小排字,“您出生那年的事情,依照遗嘱将这部分遗产赠与您母亲。”

原来,这是送给妈的礼物吗?因为我的诞生?不是断绝关系了吗……难道这还算嫁妆,还算礼金?

我记得妈说过,刚怀上我的时候外公就因为中风进了医院,没多久就突然去世了。

外公葬礼的时候,各方地位尊贵的人士来了不少,电视、报纸满篇都是报道,是当时不少人讨论的大事。妈那时候刚怀上我,为了葬礼上的接待忙得差点出事情。

我只知道林清风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妈妈那张老旧泛黄的全家福背后写的名字。从不知道他是谁、什么样,直到后来读大学选修艺术史的时候,才第一次在书上看到他的照片。

坐在一张木椅上,面容清瘦却有仙风道骨类的气质,应该是还算年轻的时候拍的。

从前的故事究竟怎样,我还真不知道,总能在不经意时候发现些蛛丝马迹,扯出些鸡毛蒜皮。

签完字,陈叔递给我一叠纸:“小蹊,妈妈给你的信。”

我一下愣住了,我以为她就这样突然撒手,却不知她什么时候给我留了信。

“你妈妈说你签完字再给你看。”陈叔说完,起身坐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去,小心地关上了门。

是打印的,可能她那时候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我猜测这应该让身边人代打的。

“宝贝,

不知道妈妈有没有跟你说再见,……”

看到这里,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挂电话前的一句“再见”,就在我不经意间变成了永别,现在回想,竟想不起是怎样的音色。

“……我生于书香世家,从小娇生惯养,不懂什么为“辛”与“苦”。十一岁离家在外求学,二十三岁学成回国,年少意气时,遇到了你爸爸。未尝辛与酸,故不知天高地厚、世态炎凉,叛父母、背兄弟,与他私自成婚。第二年,便有了你。”

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还是陆阿姨妙手回春,把她从地狱边拉回来,她过去回想时总道“凶险”。

小时候不明白,现在其实能想清楚,她在身怀六甲历尽千辛万苦剩下我后没多久,就是那个女孩在那个女人腹中开始孕育之时。也就是说,父亲在母亲最艰辛孕育生命的时候已然出轨,在母亲放弃事业辛苦哺育我之时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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