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满心疑惑排着队,听到好多买到手的路人一边吃一边哼哼好吃。
“我的天!怪道人家贵人喜欢吃蟹黄哩!这也太鲜了吧!”
“毛东家今天是亏本咯,这么好的东西才买十枚铜钱!哎哟,我该多买的几个的,这会儿再排队肯定都买不着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我的娘啊,可惜你老人家去的早啊——”
这些路人但凡吃了包子,立马就会成为客满堂的自来水,一个个夸张得让孟回目瞪口呆。队伍里的人们听到这些唱词似的夸奖,全都心急如焚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生怕前面的人给买光了,更怕毛不拔当场提价。
轮到孟回的时候,临时搭起的台子边已经放了五个超大号蒸笼,最后一笼也只剩下了两个。“我都要了!”孟回取出二十个铜板,后面的人齐声埋怨起来,她赶紧抱着用油纸包好的包子跑走,以免被饥饿路人打劫。
揣着包子一路小跑,孟回自己都觉得很无语,吃个蟹黄包还得这么战战兢兢的,这就是古代的不方便。
她在生前没吃过这种高端玩意儿,可是在崔府和皇宫、王府做任务都尝过,崔府的蟹黄放得少,味道不怎么样,皇宫和王府的是蟹黄汤包,汁多肉鲜真心好吃。
“不知道客满堂的怎么样,该不会是老百姓没吃过夸张了吧。”她来到前往义庄的路上,周围已经没有人影,拿出包子咬了一口,孟回愣了,“这特么是蟹黄包?毛不拔这是哄鬼呢!”白白软软的包子皮占了一大半,里面包着的少许馅儿是挺香挺好吃。
可是黄澄澄油亮亮的东西,分明是咸蛋黄混合鸡蛋黄,顶多加了点儿鱼糜!
“这不是用天香楼名菜‘赛螃蟹’改做的包子吗?难怪只卖十枚铜钱一个,原材料便宜,里面馅儿还这么少,卖两枚铜板一个都赚啊!”孟回是彻底服气了,毛不拔果然是毛不拔,做这种偷奸耍滑的事情是真有脑筋。
赛螃蟹是当今大师傅的爹在五十年前研发的新菜,当时有位藩王进京,来到天香楼道是想吃螃蟹又害怕浑身起疹,大师傅的爹就用咸蛋黄,混合少量咸蛋白和鱼糜,与鸡蛋黄、土豆泥和胡萝卜泥等物一同下锅,再辅以姜蓉、香醋烹制而成。
这道菜色泽明艳,口感又沙又软极似蟹黄,少量蛋白像是没完全剔除的蟹肉,无论形还是味都与螃蟹无异。赛螃蟹一出,不仅满足了那位藩王的口腹之欲,还让有幸尝到的贵人们交口称赞,此菜就这样一直流传了下来。
尽管外面不少人知道用料,却不知道咸蛋黄具体该怎么操作才有那种鲜味,更不知道每道材料要多少才是极致,外面几家酒楼有仿品,但都做不出天香楼的味儿。
“真是不要脸!居然还说不知道赵如男的事,要真不知道,那这菜谱哪儿来的?”孟回虽然鄙视毛不拔,但肚子饿了包子还是要吃的,花了小慧的辛苦钱,不吃下去怎么对得起人家的肚子。
可这纯粹就是个素馅儿包子,只能糊弄没吃过真螃蟹的老百姓。
“难怪不敢卖更高的价格,”孟回突然想到,“要是卖二十枚铜钱,穷老百姓会比较犹豫,手上有俩小钱的人就会多起来,到时候很容易被拆穿。只卖十枚,争抢的人太多,吃过蟹黄包的阔绰人就不屑去抢。”
毛不拔算计琢磨有一整套,对占便宜的心理摸得很准。今天这场“蟹黄”包大甩卖会给他带来不少利润,还会让他风评稍微变好一些,至少刚刚买到包子的老百姓会认为他转了性。
“难道客满堂真要走亲民路线了?”西京的酒楼一旦开始接待穷苦百姓,就很难再做有钱人生意,这一点毛不拔很清楚,否则他不会放任生意不好不坏几十年,都不做出一点儿让步。“转风格赚钱是容易,可以后就完全跌出大酒楼行列了,他干嘛着急赚这钱呢?”
孟回一路走到义庄还没想明白,只好收起疑惑,先忙活了赵如男的事再说。
第135章 女扮男装的卧底(5)
西京城的义庄是几家大户每家让出一片地来,作为存放异乡人棺柩遗体、寄放遗物的地方,这里距城里不近不远,孟回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
守义庄的李大爷是附近出了名的“八字硬”,跟着他一起在这里做事的也都是各种“命硬”、“克人”的小伙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姑娘。孟回进来后就感觉到一阵阴风袭来,李大爷严肃地转头看向她道:“早接走早离开,这儿不是姑娘家来的地方。”
“谢您提醒,我接了人就走。”孟回没有钱雇车拉人,因为想到义庄里就能免费借驴车,她自己又不害怕,于是决定借一辆自己拉。“李大爷,能借我辆驴车吗?我安葬了人就还回来。”
“你自己去?不请个人?”李大爷一脸震惊,摇了摇头,“不行,你肯定赶不好驴。就算能赶好,你一个姑娘家拉个尸体像什么话?”
“这儿离坟场又不远,来回顶多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还是空车,您就放心吧,我真不怕。”孟回保证了又保证,发誓不会吓得弃车逃跑,好说歹说终于让李大爷相信她从小命也硬,不会染上什么晦气事。
李大爷把她带到一间停满尸身的房子里,指着一个位置道:“就这,你等一会儿,我去叫人帮你抬。”他说完就走,没有再管胆大包天的孟回,因为她确实一脸平静半点儿害怕的神情都没有。
孟回的确是不怕,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晦气。她在火葬场打工的时候没少帮忙搬运遗体,有时候还得帮着入殓师清理,再说了,学校里还教他们整理遗容化化妆什么的,她早就看得麻木了。
趁李大爷不在,她赶紧上前掀开白布,捂着鼻子查看赵如男身上的伤。
赵如男穿着干净的麻布衣裳,轻轻掀开就能看见胸口上好大一片黑青,还有一根肋骨直直戳了出来。“这应该是正面被撞的吧?看起来好像还被马踢过?”除了胸部的致命伤,她身上还有多处碾压痕迹,孟回不是专业人士,但看这满身的淤青都能估计骨头断了不少。
“既被马蹄踢过,又让车给碾过,连肋骨都直接穿出来了,那血迹指定得染上马毛和马车。不过马毛很好洗,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痕迹。看来还是得从马车轮子入手。”孟回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赶紧把赵如男衣裳穿好,又把白布盖了回去。
“喏,就是这个小姑娘,你帮她把遗体装车上,赶车带她去坟场吧。”李大爷还是没打算让孟回自己去,叫来了一个在义庄帮忙的年轻小伙,人看着老实巴交的,连连点头,一言不发就把赵如男扛在肩膀上往外走。
孟回没办法,只好谢过李大爷的好意,又说了几句感激几家大户为百姓做好事的套话,跟在小伙子身后走向驴车。
“小哥,你叫啥?”
“狗娃。”
“狗娃哥,你前几天看没看到我姐进来?”
“看到过。”
孟回坐在驴车前面,身旁是驾车的狗娃,简单的木板上拖着没有棺材、只有一卷草席裹着的赵如男。一头油光水滑的驴被胡萝卜引着往前走,小路崎岖,附近都没有人迹,只能听见驴铃叮叮,驴车哐哐。
“那你记得是谁把她送来的不?”
“城西杨屠户。”
孟回“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心里在想什么时候去一趟城西找找杨屠户,问问他当时路上是个什么情况。虽说光靠听人家形容很难完全弄清楚,但事情都过了三天,再出城又没有什么意义,只能从杨屠户这里打听打听了。
赵如男没留下什么遗物,她从天香楼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几件应季衣裳,一双半旧的鞋,这两年半攒的工钱全都留在屋里没拿走,只揣了百枚铜钱当盘缠,估计打算到较近的小城去找个小工做。杨屠户自然不会贪这点儿铜钱,连着包袱一起交给了义庄,现在又到了孟回手里。
晃晃悠悠来到坟场,狗娃闷声从车边拿出一个锄头,看着孟回让她示意埋在哪儿。
“就这里吧,”孟回看到两座坟包中间有片空地,于是朝那儿一指,自己也从车上拖下一个半破的锄头,跟狗娃一起挖起地来。她打算把人和衣物都卖掉,铜板还是拿回去交给马大婶,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埋进土里还不如拿给活人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