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妃紧咬着唇，过了一阵才道：“她最后......应当是清醒过来了。”
“是啊，清醒了，就活不下去了。”皇后没有再接着往下说，过了一阵，才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语气道，“良妃一向看重芳青，定是离不得她伺候。”
孟回一想到这话背后的含义，背脊一阵发寒，真是皇后要人三更死，她家阎王老板都不会留人到五更！
嘤嘤嘤这里好可怕，好想回到温馨的地府啊......
皇后没有再说话，贤王妃也没有开口，更没有打听被关在某处的贤王，这倒霉王爷像是被他亲老婆彻底遗忘了。
来到灯火通明的凤仪宫，皇后和贤王妃已经换上了适宜的表情，孟回赶紧跟上节奏，挺起小胸脯随她们一起走进大殿。
第51章 死在密室的公主（16）
凤仪宫里坐着为良妃守夜的各府王妃、郡王妃和郡主，明明有一大群人在，偏偏鸦雀无声。直到皇后发话让不必过于沉闷，殿内才开始有了说话的声音。
孟回跟在贤王妃身边一起入了座，转头一看，右侧坐着的，居然是捉迷藏死的小世子的妹妹，寿阳县主。
“清河姐姐。”寿阳县主弱弱地打了个招呼，声音比蚊子嗡嗡还小。她今年十岁，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寿阳县主的娘是世家女，本来不该嫁给一个毫无实权的闲散郡王，而且还是做填房。可是架不住皇上一心想弥补平川郡王，自以为好心地点了鸳鸯谱，结果造成一对怨偶。
平川郡王从来没从小世子和先郡王妃的死走出来，现在的郡王妃不喜欢他，更不喜欢跟他生出来的女儿，哪怕这女儿很小就被破例封为郡主，也没有让郡王妃有一丝半点疼宠的意思。
“寿阳啊，你最近在家干什么呢？”孟回朝右边凑近了一点儿，表情跟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差不多。
“回清河姐姐，在学双面绣。”寿阳县主乖巧跪坐，板板正正的，像个小大人。
“好学吗？”
“不。”
“哦......”把天聊死的孟回悻悻地转过头去。
本来想从寿阳县主这儿侧面打听打听，看看郡王府现在情况如何，平川郡王有没有继续因为小世子的死不甘心。要是他一直不甘心，是不是能戳给贤王妃知道，大家联合起来斗孙昭？
没想到，寿阳县主是难得不会长袖善舞的小姑娘，有点天然呆，不像对面那一群小人精，已经趁大人们不注意，凑到一起窸窸窣窣聊起八卦来了。
不一会儿，內侍进殿通报，皇上下旨封已故良妃为静端皇贵妃，宗室及三品以上官眷，着素服进宫为皇贵妃守丧一日。
良妃以皇贵妃规格下葬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孟回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是余光看到平川郡王妃颇为不屑地瘪了瘪嘴。
“你在看什么？”贤王妃注意到她眼神跑远，轻轻问了一句。
“看平川郡王妃。”孟回努努嘴示意，让贤王妃也看。
贤王妃放低声音警告道：“他们和你姨母不合，和我们更不亲近，你可别去招惹。”
“是为了小世子的事？她不是不喜欢平川郡王么？”
“内里再怎么闹，对外还是一家人。怎么？你想起当年的事了？我还以为你真给忘了呢。当年平川郡王和先郡王妃上门拜访过好几次，你都哭兮兮地说你不记得，最后一回，你父王差点儿把人家揍出去。”
孟回听到贤王妃的话，忽地一愣，有关那件事的画面忽然鲜明起来，就像堤坝突然被炸开一道口子，记忆如洪水一般轰隆而下。
孙懿安和孙幼仪稚嫩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中......
“幼仪，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连你父王母妃都别说。要是他们知道是昭儿......他这辈子都毁了。何况还有我母妃，我母妃肯定会受牵连，她肯定会伤心死的！你答应我，好不好？”
“平阳姐姐，你放心，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孙幼仪不全是为了不惹给家里惹上麻烦，才咬死不说孙昭和小世子说过悄悄话。更重要的是，她答应了不断祈求她的孙懿安，答应不会把看到的透露给任何人。
只不过当年孙幼仪刚满五岁，哪怕她再聪慧，都很难完整保存住记忆。而孙懿安是七岁，大脑发育比五岁稚童完全，放在现代都能进小学了，自然能记得清清楚楚。
孙懿安一向对孙幼仪比旁人亲近，不仅仅是因为多了一层亲戚关系，而是因为她们共同享有一个重大秘密。说得冷漠一点，是孙懿安必须对孙幼仪亲近。
孟回终于知道，原来孙懿安对孙昭的感情同样是复杂的。“难怪......”
“难怪什么？”贤王妃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还是请个御医看看吧，脑袋像被门撞坏了，眼神都怪呆滞的。”
“......”那是因为换了副芯子啊摔！孟回欲哭无泪，看来占了美人皮相，还是没有美人魂！
贤王妃瘪瘪嘴，嫌弃地不再搭理她。孟回垂着头，默默想着孙懿安之死。
难怪她会那样自尽。
孙懿安为什么不像良妃以简单的办法自尽，非要用密室杀人案来诬陷人？显然是听从孙昭和良妃的话，答应以自己的死来成全他们，助弟弟一臂之力。
孟回一开始想不通，她明明和孙昭关系不好，为什么会选择帮他。直到刚刚回忆起往事才明白，其实孙懿安对孙昭的感情很复杂，对良妃更是极尽呵护。
七岁时，她就能为了良妃和孙昭前途，祈求孙幼仪帮她一起瞒天过海。在决定死去的时候，当然会答应再帮他们一次。
孟回在心底叹了口气，孙懿安既然是自杀，为什么还特喵的不肯去轮回投胎，要留在地府搞事情？
任务牌上写的滞留原因是心愿未了，她还会有什么心愿？
孟回一开始以为她是被谋杀，只要查明真凶，让凶手付出代价就能完成任务，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孙懿安死的时候，对良妃和孙昭没有恨意，她是心甘情愿以死相助。魂魄一进入地府，在阳间的记忆就模糊了，更不可能知道那段铭心刻骨的感情是场阴谋，所以她不会想要报复孙昭。
等等，铭心刻骨的感情......孟回忽然想到，孙懿安本质上是个十九岁的中二公主，而且还是个沉迷虐文的恋爱脑。她最后的心愿，会不会跟宋明有关？
“启禀皇后娘娘，”內侍尖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让殿中骤然安静下来，“三皇子请来的若寿寺高僧，已尽数抵达宁禧宫，眼下正在为静端皇贵妃超度。”
若寿寺？这不是宋明出家的地方吗？不知道他来没来......孟回估计做法事至少要三天，心里琢磨着，能不能找机会看看宋明是扁是圆。
“知道了，退下吧。”皇后端坐在首位，听到內侍的禀告神情变得更加肃穆，孟回不经意间发现，她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竟像是有点紧张。
第52章 死在密室的公主（17）
皇后的异样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双手很快又放松下来，除了孟回并没有别人注意到。
其实就连孟回都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紧张，作为后宫之主，她有什么紧张的理由呢？
夜已深，宗亲们逐渐感觉到疲倦，睡意如一股无形无色的烟雾在大殿内蔓延开来，惹得孟回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脑袋不争气地开始发沉。
说是守夜，其实只要等到法事完毕，大家就能各回各家洗洗睡。后续再穿几天素服，吃几天素食，等到出殡时再出场哭一哭就行了。
良妃的死，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只是一件需要谨慎对待的事，真正会受到影响的，只有少数几个利益相关者。
比如注定要陪葬的芳青，
良妃在亲眼看到孙懿安死状凄惨时，情绪终于崩溃，导致神志不清。芳青作为知情者甚至参与者，很怕事情暴露引火烧身，于是她弃掉半疯的旧主，投靠了冷静自如的孙昭以图保命。
她听从孙昭命令，给良妃喂下能使人变迟钝的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谁知命运难测，良妃看破红尘说死就死，她也将为自己的背叛和狠厉付出代价。
孟回没有再多想芳青的结局，撑起沉重的眼皮四处看了看，发现有几个小郡主、小县主都悄悄睡着了。身边的寿阳县主倒是老实，明明已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双眼却瞪得比铜铃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