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廖九公子一出手,其他人都不必再弹了。如此佳音,几人能出其右?”人群中有人高声道。
立即有人附和。
“那也不是没人能出其右。”二楼忽然有人高声反驳。
栗蔚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另一侧的位子上,一个公子掀开了轻纱,双手撑在了楼台栏杆上。
“本公子不是还没弹吗?你们言之过早了吧?”
是展二郎。
听到其大言不惭的话,众人立即的哈哈大笑起来,纷纷取笑。
“你弹琴?舞剑倒是可以,只是奉贤楼今个没这项,你还是改天吧,等奉贤楼有舞剑会再来。”
“呸!谁说本公子不会弹琴的?今个让你们都开开眼,别成天放狗屁!”
话音刚落,人已从二楼的栏杆上跳了下去,朝主台琴架走去。
栗蔚云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水珠神色有几分紧张,目光也紧紧的盯着下面的展二郎的身影。
“展二公子不是我们说你,你打鼓我们还能听听,弹琴?你一把不得把琴弦全扯断了?你可别丢人了。”
“你们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让你们听听什么才叫好曲子。”
展二郎在琴架后坐下来,煞有介事的调了调音。紧接着便正式的拨弦弄音。
三两下,曲调未成,气势已出。
与刚刚廖九公子的空灵如坐空谷如坠云端不同,他的曲子如疾风烈马,瞬间将人带入战场的紧张杀伐之中。
第135章 故人重逢
嘈嘈之音如烈风骤雨,袭卷整个奉贤楼,每个人的心弦紧绷,甚至忍不住身子微缩。
栗蔚云微微的闭上双目,她看到了西北战场的旷野上数十万大军厮杀,刀光剑影,听到战鼓雷雷,马嘶人吼。
须臾,琴音陡转,如星夜万马追敌,奔驰间,只有耳边的风在呼啸。
又是一阵急切弦音,渐渐琴音由紧张转的欢腾,热闹如街市,如万人鼓掌欢呼。最后琴音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栗蔚云久久的沉静在琴音之中,良久才回过神来。
似乎所有人都如她一般沉浸琴音之中。
“这都能睡着?”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展二郎冷呵一声道:“也让你们听听什么叫做琴曲。别整日都是一些靡靡之音。人都听废了。”
“这话不对。”立即有人反驳,“虽然如此大气磅礴之曲不错,但是他人曲调并非靡靡之音,只是曲风不同,别人的更加悦心养性而已。曲调不同其意境不同,听着感触不同,作用不同。”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悦心养性多了,是不是人会颓废?”
“这怎么说?”
“期期艾艾的,跟个小媳妇似的。”
“展二公子,你这话过分了,自古乐乃兴国立邦……”
“兴国立邦靠的不是这种靡音。”展二郎打断对方的话。
他最烦的就是这些文人,动不动就扯出一大堆的古人圣贤之乎者也的狗屁大道理。欺负他读书少呢?和这些文人耍嘴皮子,他可不是对手。
对方又辩解两句,展二郎根本不搭理,冲着周围的人道:“本公子可不是来附庸风雅的,只是让你们换换口味,洗洗耳朵,振奋一下你们精神。”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且说,我这曲子弹的如何?与廖九公子相比,可差?”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俄顷,有人开口对展二郎的曲调开始点评。褒扬之声极少,挑剔的声音不仅多,且言语还犀利。显然这些人是故意挑刺,对展二郎刚刚的狂傲不满。
栗蔚云虽然对琴曲所学不深,但是刚刚那首曲子她却非常熟悉,她曾经也为将士们弹过无数遍。
听到下面大堂上的文人带着偏见不中肯的点评,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水珠。
她面沉如水,眉头微锁,眼波闪动的透过轻纱帘子定在展二郎的身上。
展二郎对于这些文人的故意挑刺不悦,正在争论。二楼三楼的看客也都发出质疑之声。特别那两个位子上的姑娘对于展二郎指责廖九公子气恼,也在嚷嚷指责。
整个奉贤楼,真正为展二郎说话的人少之又少。
她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掀起轻纱帘子,高声冲下面的主台上展二郎问:“展二公子所奏,是不是多年前西戎进犯,陛下为境安军将士们所谱写的《万军入阵曲》?”
展二公子抬头朝她看来,一位粉面桃腮的……少年?
不对,这声音是个姑娘。
众人也都好奇的朝栗蔚云望去,顿时也面露疑色。这少年长的可真好看。
廖九公子几人瞧见她均是诧异。
“不是昨日溶月楼撞见的姑娘吗?”昨日的赤衣公子惊讶的道。
沈瑟也吃惊,在京城遇到栗家姑娘已经意外了,今日竟然在奉贤楼的风雅会遇见。
她可是修县十里八乡人人皆知的恶女,且不说品行如何。书都没读过几本,斗大的字都认不了几个。这里哪是她能来的地方?
而且她竟然是坐在了二楼主位,那是全楼视线最好的位子。前几个月父亲家书中提到栗家姑娘入境安军,他本想苏明妍的事情应该结束了,怎么现在人到了京城?
这几个月是发生了什么?
沈瑟正胡思乱想间。展二郎笑着对栗蔚云回道:“正是!姑娘听说?”声音洪亮。
栗蔚云笑道:“听过,还学过呢,展二公子的琴曲很是振奋人心,曲调无误,转合之处把握的很精准。”
“哈哈哈,知音,知音啊!”
此时台下对刚刚展二郎曲子各种挑剔,甚至认为曲子谱写的不足等人此时也都闭口了。甚至带着一丝不安。
展二郎弹的竟然是陛下所谱写的曲子?还亲自为境安军将士入阵杀敌所弹过。
刚刚他们对曲子的点评挑剔,岂不是对陛下的指摘?
个个都懊恼,怎么都没有听出来这是《万军入阵曲》?回想,自己平日也不怎么听这种曲子,哪里知道?就算以前听过也都不记得。
“姑娘一看就是非凡女子,姑娘哪个府上的,我怎么以前没有瞧见过。”展二郎也注意到对方所处的位子全楼最好,出身非富即贵,他却没有听说京城有哪个府上姑娘如此豪爽。
以前倒是有过,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今日得见,忍不下心中好奇。
“非京城人。”
展二郎顿时明白了,多半是西北边境人。
“幸会!”
栗蔚云也回了一礼。
展二郎朝旁边的楼梯瞥了眼,便上楼来。
坐在栗蔚云同侧边角的一个隔间内,一位年近而立的清贵男子问进来的小厮:“那姑娘何人?”
“不知,但那个位子是胥王府定下的,里面只有两位姑娘,另一位是胥王身边的女侍卫水珠姑娘。”
“胥王府?”男子沉吟一声,沉思了下嘴角玩味一笑。
“少主知道何人了?”坐在一旁的青衣男子问。
“不知。”
“那少主笑是何意?”
“对胥王另眼看待的姑娘感兴趣。”
青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时展二郎已经上楼来到了栗蔚云的隔间,轻敲了下屏风人也跟着进来了。
刚进来,整个人就愣住了,目光落在了另一侧水珠的身上。
瞠目结舌了好一阵才支吾的道一句:“水姑娘也在呀?”
水珠起身来拱手施礼:“见过展将军。”
展二郎忙回礼:“水姑娘。”然后才怔怔的看向栗蔚云,“姑娘是胥王府的人?”
“不是,不过是暂时居住胥王府,今日有幸和水姑娘前来奉贤楼,没成想遇见展二公子,荣幸之至。”
“在下也是。”
双方坐了下来,此时下面的风雅会也立即借着这个机会忽略展二郎的事情,草草的进入了下一项棋艺的切磋。
隔间内栗蔚云三人沉默一阵,展二郎有些许的局促,刚刚在大堂内的疏狂洒脱全然收敛起来,反而像个怕生的孩子。
“在下冒昧,不知姑娘芳名。”展二郎稍稍放松了些许问。
“栗蔚云。”
“栗姑娘,姑娘怎么知晓这首《万军入阵曲》,而且还知道来历。”
这首曲子虽然是陛下所谱,但是也只有军中常奏,楼中这么多的读书人都不熟悉,这姑娘知晓,还的确让他感到意外。
其实,栗蔚云与展二郎也不算陌生,因为同是武将世家,李展两家往来频繁,他们也算自幼相识。曾经展二郎也到境安军中磨练一年左右,因为两人年纪相当,关系最好,只是后来展二郎随父兄前往东南,往来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