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瞧,宋宴初才发觉他长得甚是白净,眉清目秀,眼角还是细细往上勾的,有几分寻常女子都没有的阴柔精致。只是脸上有两道伤口甚是突兀,恐怕他的身上也还有不少的伤。不过她想着,进了内务府地牢的人,能活着出来就算不错的了。
元顺还算幸运的,赶上蔺承安大发慈悲的时候。
像巽妃娘娘,就是进去之后再也没能出来过,尸曝狱中。
屋内安静了一阵子,宋宴初发着呆,想着倩儿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突然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方才都喝过姜茶了,也不见头疼发热的,不明白怎么她还一直打喷嚏。
莫非是小时候跟嬷嬷说的一样,这是有人在惦记她?
“阿嚏——!”
……
蔺承安一晚上憋了许久,也总算是打了一个喷嚏出来,手中所写的那个字不由得拖出去长长的一道。
无奈,只得再重新写一份了。
“二皇子,当真要娶那个结巴公主?”
清朗跟了他那么多那么多年,再不济都能看出他近日的心思有些与以往不同。
这里是岚国,他身为异国质子的身份特殊,总是要掩盖一下本性。可至少私下里,他是从来不爱笑的。
蔺承安又轻笑了笑,“有何不可?”
清朗是个老实人,不明白蔺承安此时所想,也不知该作何表情,“没什么。”
第8章
宋宴初这一落水,其实压根没病几天。
她只是碍着不想出门见人的心思,故意以托病为由,把自个儿闷在初宁宫闷了大半个月。
直到御医来了一次又一次,拖不下去了,后来皇上又亲自叫身边的人来传唤她,她才不得已换了身干净衣裳,准备出门。
倩儿疑惑道:“也不知皇上这次叫公主去是为了何事?皇上极少过问内宫的事,公主皇子们的私事更是不怎么上心。”
宋宴初抿抿嘴,“八成……是她、她的意思。”
来到了上元殿,宋宴初果然就见着皇后与皇上紧依着坐在一处,夫妻恩爱,堪称天下之典范。
除了几个不认识的大臣之外,宋宴初还一眼看到了蔺承安,他也看到了她,冲她咧着一边的嘴角笑了笑。
宋宴初冷淡地别过视线,装作没看到他,转眼就注意到宋凝芝与……崔照站在一块儿。
宋凝芝微微低着头,脸上泛着一抹可见的红晕;崔照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什么差别,只是因为娇小可人的宋凝芝在她身边,衬得他寡淡正直的外表之下包藏了一份私心。
按理说在未正式成婚之前,宋凝芝与崔照是不得相见的,可也不知怎么两人就坏了规矩……
“宴初——”
皇上捋捋胡子唤了她一声,宋宴初才收回心,咬唇急忙低下了头。
这么多人都来了,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听说你半个月前不慎落水了,还沾染了风寒,现今可好些了?”
宋宴初点点头,“好、好些了。”
皇后笑了笑,在一旁插话道:“皇上不知道这其中的仔细,宴初落水之时,还是承安王亲自跳下水救的她呢。要不是有承安王,宴初还不知要遭多少难。”
“皇后谬赞了,”蔺承安笑了笑,极为自然地过渡道:“那时是紧要关头,自然只想着救人。我相信哪怕是崔侍郎在场,也不会放她一人在那的。”
崔照面色微微一僵,也尴尬一笑。
宋宴初并未仔细留意皇后与承安王彼此客套的话,余光总是止不住地往崔照的身上带过。
这时崔照似乎也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宋宴初又忙红着脸低下头,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了。
偏偏这时候蔺承安扯了她一把,索性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来。
宋宴初受了惊吓,冲他瞪大了眼睛,哪知蔺承安一本正经地对她道:“皇后有话,要与我们说。”
他着意加重了“我们”二字。
宋宴初撇撇嘴,她素来与这麻烦精说不通几句话,可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是不要脸面的。
她宋宴初的脸皮可是薄得很!
她忙别扭地挣开了他的手,低着头本分地站好了。
皇后与皇上对视了一眼,笑了一笑,说道:“昨日本宫与你父皇刚得到彧国皇上的回信,彧国上下都是满意这桩婚事的。信中还提到,既然承安王在岚国的三年质子之期未到,尚且还得待在岚国,婚期就得由我们先定下。等日后你们去了彧国再补一场更大的,按理说婚事本就应两头都操办才妥当。”
宋宴初将唇抿得很紧,并未做什么应答。
今日把她和蔺承安都招来,怕就是要说这婚礼的具体事项的。
“钦天监原是挑了好些个日子的,不过本宫还是看着今年的四月初九这日子好,不如就将婚事定在那日,好让内务府早些去安排了——”
“四月?”
宋宴初吃了一惊,一直压着的气到底沉不住了,“芝妹妹与……与崔、崔侍郎,不都是明年开、开年的时候么?怎么、到我这就……”
皇后敷衍地说道:“长幼有序,按照辈分,理应是你先嫁的,本宫瞧过了这一年也就这个日子好些。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不差这几个月的功夫。”
宋宴初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面色发灰。
蔺承安却往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身子,端着道:“承安多谢娘娘——”
-
宋宴初一离开上元殿,整个人浑身上下冒着晦气。
柿子尽挑软的捏,她早就知道这理儿。
可不想着她都爬上了皇后之位,还是如此得寸进尺、恣意妄为。
不顾她的意愿强行要她与蔺承安在一起就罢了,连婚期也非得要按宋凝芝的婚期来定……
“听说初姐姐可是赚了大运,这金龟婿都钓到彧国去了,怎么还走得如此脚不着地的?”
宋宴初一不留神,就撞见迎面走来的宓安公主。
宋宓安,正是这宫里头最早捏宋宴初这颗软柿子的人。
她的母妃是万嫔,早些年也得过宠,只可惜没抓住机会,在后宫中混了十几年还只是个嫔位。
万嫔得宠之后的一阵,宫中最得圣宠的就是巽妃。
就是从那时候起,宋宓安总是逮到机会就要给不大会说话的宋宴初使绊子,好替她母妃出一口气。
原因就是万嫔背后总埋怨当年是巽妃争了她的宠。至于当年巽妃一家获罪株连九族,想都不用想她万家定是插了一脚的。
宋宴初没什么心情,又不愿意开口说话,只是低着头想绕路走。
宋宓安又非要跟了过来,一手截住了她的去路,阴阳怪气地说道:“初姐姐现在好生骄傲了,连妹妹都不放在眼里了。以后真做了承安王妃,怕是更要高攀不起姐姐了。”
宋宴初这才正眼看了眼宋宓安,她跟往常一样打扮得花红柳绿,有些艳俗,除了个子拔高了一些,并无什么长进。
“不、不劳你费心了。”
宋宴初一般不予理会,因为宋宓安至少还有个万嫔撑腰,万嫔这么多年多多少少在宫里还算有些人脉,宫外还有庞大的万氏一族,名望实力只亚于崔氏。
可她一旦犯了什么错,没人会替她收拾残局。
唯一一次气不过跟蔺承安动了手,最后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过去了。
宋宓安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喋喋不休:“不过承安王说到底是个外乡人,哪怕他身份再高,再尊贵,总归是不如留在岚国安心。这么说来,还是芝妹妹的命好,皇后一早就打算将她许给赫赫的崔家,崔侍郎又是京中百年少有的才俊。初姐姐你说说看,这姐姐妹妹都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差别就如此之大呢?”
这么多年宋宓安当然知道宋宴初的心病在哪,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她难堪。
而宋凝芝与崔家联姻,势必又将压了她母亲那边万氏家族一头,她心里有气,却不敢找宋凝芝出,只得又找机会欺负宋宴初泄愤。
倩儿实在是忍不下,就护住宋宴初对宋宓安喊道:“我们公主的事,皇后娘娘自有安排,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倩儿话音刚落,宋宓安便一巴掌往她脸上甩了过去,“那何时又能轮到你这贱蹄子教训本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