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娜自然忍不了,千思万想硬着头皮蛮干。两天后麦哲文约她去办公地点签协议,正式启动收购计划。她的律师确认过合同内容与此前双方约定的一致,将文件送到她跟前。
贺阳坐在她身旁,悄悄与麦哲文交换眼色,而后一齐注视她的动作,看她接过助理递来的钢笔,笔尖悬在名栏上方,内心都兴奋焦躁,眼看笔墨一落,就能弹冠相庆。
门外忽起嘈杂,姜秀娜闻声停顿,听到姜承望的叫喊声。
“开门!我要见我妹妹!”
她知道他是来阻止的,立刻慌张。
麦哲文急忙安抚:“姜小姐别担心,我布置了很多保安,谁都别想在这儿捣乱。您放心签字吧。”
姜秀娜咬咬牙,正要落笔,姜承望喊出惊人讯息。
“娜娜,我把爸爸带来了,你快出来!”
这招出人意料,麦哲文等人也惊呆了,只见姜秀娜慌忙扔下笔亲自跑去开门。
她先在墙边看到轮椅上的父亲,然后才是被人群包围的兄长。
“哥哥,你太胡闹了!怎么能带着爸爸到处乱跑,出了意外怎么办!”
姜承望无视她的指责,甩开保安回到姜开源身旁,严厉地瞪视她:“你非要一意孤行,今天就当着爸爸的面卖掉福满堂吧。”
姜秀娜哑口无言,好像一下子站在了被告席上。
贺阳已跟出来,讪讪责怪姜承望:“阿望,你这是何必呢,岳父都成这样了,你还带他抛头露面,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姜承望冷脸相向:“爸爸并没承认你这个女婿,请别擅自使用岳父这个称呼。”
接着郑告姜秀娜:“娜娜,你一直很孝顺,现在要卖掉福满堂,总该跟爸爸打声招呼,爸爸就在这儿,你自己跟他说吧。”
杀手锏又往前递了递,姜秀娜如芒刺背,低头望着父亲,虚软地叫了声:“爸爸。”
姜开源如有神助地给予回应,迟钝恍惚地念叨:“不准卖我的福满堂……不准卖我的福满堂……”
客观来讲这只是句无意识的呓语,却给了姜秀娜当头一棒,见她落泪,贺阳暗道大事不好。
这时麦哲文的秘书来请姜秀娜回去签字,她迟疑回望,微微摇了摇头:“对不起,这协议我签不了了。”
秘书惊急:“姜小姐,我们两家都谈好了,您不能反悔啊。”
姜秀娜仍摇头,语气明显坚决:“我爸爸变成这样还记挂着福满堂,我签字就是对他不孝。替我跟麦先生道个歉吧,再见。”
她绕到父亲身后推着轮椅带他离开,姜承望欣喜跟随。秘书忙朝贺阳使眼色,后者却无可奈何。
煮熟的鸭子飞走了,麦哲文大发雷霆,逼问贺阳如何处置。
贺阳灰头土脸赔不是,承诺会在短期内扭转局面,麦哲文对此表示怀疑。
“你真能说服姜小姐回心转意?”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还有别的办法,总之一定让您如愿以偿。”
利欲熏心者总会在人生岔路口弃明投暗,贺阳感觉姜秀娜从工具变成了绊脚石,决定实施备用的毒计。稍后与她碰头,假装理解她的苦衷,表示会去运作新的融资渠道,利用剩下的三个月筹措资金,尽量多地帮她收购股份。
姜秀娜烦天恼地,夜里时常失眠,这天凌晨时分突然听到窗外飘来一阵怪笑。她恶寒透骨,急忙摇醒贺阳,让他听那诡异的动静。
“我没听到有怪声啊。”
“有,你仔细听。”
“真没听见,你等着,我出去瞧瞧。”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叫上萍姐她们吧。”
“太晚了,别妨碍人家休息。我带上球杆防身,没事的。”
贺阳提着高尔夫球杆出去了,姜秀娜独守卧室,那怪笑忽远忽近越发猖獗,吓得她想往床下躲。可贺阳返回却说院子里一切正常,没有她所谓的怪声。
早上姜秀娜问家里的保姆昨日是否感觉到异常,三名保姆都自称睡得很熟,听了她的话个个茫然疑惑。
贺阳说她太累了才会出现幻听,让她今晚早点休息。
入夜,姜秀娜吃了安眠药才上床,谁知药竟不起作用,半夜她再被怪笑惊醒,恐惧地摇晃贺阳。
“那怪声又来了!”
“在哪儿?我没听到啊。”
“明明就有,你耳朵出毛病了?怎么会听不见呢?”
“真没有,娜娜你别紧张,先放松。”
贺阳搂住她拍哄,劝她明天去医院检查。
天亮后姜秀娜又向保姆们求证,三人的反应和昨天一样,只是看她的表情多了几分微妙的恐惧感。
在贺阳再三劝说下,姜秀娜去医院心理专科检查,医生询问症状后诊断为神经衰弱,并向家属预警:“一般幻听症都是精神分裂症的先兆,请密切留意病人的近况,如果病情加重,最好入院治疗。”
贺阳保管好病历,督促姜秀娜认真服药,后面的三天平安无事。
第四天傍晚,姜秀娜饭后去小区内散步,走着走着忽然头疼发作,之后眼前的景物扭曲变形,草丛转为燃烧的火堆,树木化作行走的妖魔。她尖叫逃奔,前方猛地窜出一只奇形怪状的小怪兽,径直朝她扑来。她躲避不开,搬起池塘边的大卵石砸向它,接连扔了四块,将其砸成肉泥……
意识自此中断,当她醒来已在家中。
“有鬼!有鬼!”
她记起方才的经历,惊叫着坐起来,被贺阳抱住。
“娜娜,别怕,你现在在家,这里没有鬼!”
“我刚刚在小区里看到很多可怕的景象,还遇到一只头上长角,满口獠牙的怪兽,它追着要吃我!”
姜秀娜语无伦次讲述前情,贺阳一脸无奈,温和打断她,说出另一个骇人的版本。
“你刚才在小区里砸死了邻居家的博美犬,狗主人报了警,警察已经来过了。”
姜秀娜惊惶难信:“不可能,我明明看到那是头怪兽!”
“监控都录下来了,那是你的幻觉。幸亏只是条狗,换成小孩子或者老人,你已经成杀人犯了。”
姜秀娜坚持辩驳,不一会儿那段监控视频就像一个有力的耳光将她抽懵在屏幕前,抱住身体不寒而栗。
贺阳代她应付警察和邻居,是夜劝她再去医院检查。
“我打听到一家医院,他们的心理医生业务能力很强,明天我们过去瞧瞧吧。”
姜秀娜抗拒就医,连说自己没病。
贺阳哄劝:“我知道你没病,大概是压力太大,神经紧张造成的错觉。可这事传出去外人肯定会议论,去医院确诊你一切正常才能防止谣言。”
他连哄带骗让她就范,第二天下午开车送她去医院。路上姜秀娜不知不觉睡着了,过了许久在夜色中醒来,睁眼身在冷清幽暗的病房。
她惊恐坐起,定力即刻惨遭窗户上的铁栅栏切割,慌忙下床,双脚踝上的镣铐又令其触目惊心。
“开门!放我出去!”
她扑到门前拼命拍打铁门,门上的小窗户外亮起灯光,成片的脚步声靠近,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和两个体型膘壮的男护工。
“姜小姐您醒了,别怕,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医生亲切行礼,温和得不像在跟正常人说话。
姜秀娜颤抖后退,戒惧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马精神病疗养院,我是您的主治医生许铭。”
姜秀娜头皮爆炸,失声质问:“我怎么会来这儿!?”
许铭耐心道:“是您先生送您来的,您可能患了精神分裂症,兼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我们只好先给您戴上脚镣,等病情稳定就会解除,请您暂时忍耐。”
姜秀娜双眼瞪得更夸张了:“是贺阳送我来的?”
“是,有监护人签字,我们才能收治病人。”
没有人能承受如此重击,震怒恐慌控制了姜秀娜的身心,开始激烈反抗。这些作茧自缚的行为立刻被医护人员熟练镇压,将其塞进束缚衣,固定在床上。
她哭喊挣扎,脑袋在铁床的栏杆上磕出了血,然而黑暗的监、禁生活才刚刚开始。
后来的几天内,她像初入马戏团的野兽吃尽驯养员给的苦头,且日夜受疗养院那些“千姿百态”的危险病友惊吓,渐渐明白否认病症或抗争只会换来镇定剂、束缚衣和更沉重的脚铐,因而改变态度配合院方治疗,以顺从换取交涉,请求他们联系贺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