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本意是以剑气将那香味收拢然后寻个空旷的地方将其放出再让那味道自然消散了去。可不知是因为陈长生手上银线窜的太快导致了他血的香味对人的诱惑力大增，还是因为先前帮助陈长生消耗了太多真元致使他有一瞬的不清醒，抑或是唇上带血的陈长生看起来太过无害又诱人。总之，在那么一段大脑空白的时候，他的唇贴上了陈长生的唇，他的舌头舔去了陈长生唇上的血。等到他反应过来，他的舌头已经袭了进去，陈长生的脸也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依旧干净无瑕的脸上透出的红，有那么一息的时间，秋山君是想就这样沉沦下去的。可就在这个时侯，窗外传来了打斗声，夹杂着少女的呼救，这下，秋山君彻底的醒了。
藏书馆里保护着书籍的阵法全部被触动，而触动阵法的剑意对秋山君来说简直不能再熟悉——那是他的剑意，他用来收拢香味的剑意。可就在他失神的时候，剑意因为他混乱的内心而暴走，那香味再没了拘束，只一瞬便饱和了藏书馆的空气向着更远的地方而去。园子里，草木疯长，燕雀蠢蠢欲动，更有各种妖兽从嗓子里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一个对这气味极其敏感的小姑娘第一时候赶了过来，她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她很喜欢，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离开百草园，离开保护她的人的时候，久候的猛兽便露出了他的獠牙。
等到秋山君暂时按下心中复杂情绪从藏书馆里走出来的时候，那位小姑娘已经受了伤，她被困在魔君的宝物烟罗里，曾经让秋山君把人跟丢的千里钮失去了作用。
破开烟罗很是麻烦，但秋山君对于陈长生身上发生的很多事都做过研究，研究的原因很复杂，有徐有容的关系，有那份婚约的关系，有这位教宗大人神奇的境遇的关系，当然，和那不经意的一番交心亦有关系。总之，对于无垢的锋利程度他比世上的很多人都要清楚，于是在没有了遮天剑在手的情况下秋山君不问自取了无垢，这让他更觉得对不起陈长生。哪怕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借用，因着之前的事，秋山君怎么都觉得无垢很烫手。
因为剑很烫手，所以秋山君根本没有听那个魔族在说些什么，他的剑前所未有的凌厉，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凌乱，但爆发的力量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不过一招，那个方才还胜券在握的魔族便同魔族的神器烟罗一起被刺穿。
落落在晕过去之前看到的便是秋山君坚实的后背，鼻间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香味——好香，好熟悉。
于是，秋山君不怎么能接受的第二件事便在第二天一大早出现了——落落要拜他为师，理由是昨天从他身上传来的熟悉香味。
听到这理由的时候秋山君的脸色突然一阵青一阵白，因为那香味出现的原因，也因为落落本该是陈长生的徒弟。沉着脸，他说：“你应该拜我师弟为师，他有解决你妖族血脉问题的方法。”
“什么？！”这下，不止是落落，就连其他人都惊呆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金玉律格外的激动，因为他知道秋山君方才那句话的意义。
“是真的。”
“那令师弟在什么地方？”金玉律问得小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很强大的威压，就是落落都不敢像对陈长生那样和他挨得太近。
“他……”想说他还在休息，可又想到自己坐在屋顶上吹了一晚上风还不知道陈长生现在的情况……
“他在最靠近藏书馆的那间小楼里休息，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金玉律刚要奇怪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喊，便听到一个很惊喜很好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师兄我找你半天了……咦，落落你怎么来了？”
声音的来源是陈长生，他站在光里，背对着太阳给人一种温暖又舒服的感觉。他的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还有汗珠映着日头闪闪发亮，这说明他是真的找了秋山君很久。
看着这样的陈长生，秋山君下意识的抿了抿嘴，他的目光在陈长生菱红的唇上停了一瞬，又匆忙挪开，他的呼吸有些沉，他的脸色也不大好，这让陈长生有些担心。
“师兄你怎么了吗？昨天真的很谢谢你。”他想说秋山君果然是圣人，那样的情况下想来很多人就算知道他是有毒的果子也会忍不住把他吃了吧？可秋山君却把事情处理的那样好，这让他对秋山君更加佩服了。
“没什么。你的徒弟我替你收了，你让她拜师就好了。还有我昨天借用了你的无垢，抱歉。然后，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秋山君的语速很快，他离去时的步子快得像逃跑，这太新奇，新奇到陈长生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
陈长生想：“能让师兄逃跑的人还没生出来吧？不过师兄是大英雄，他的事情肯定很重要，等解决了落落的事，我要不要去问问师兄要不要帮忙？嗯，去！”
第十二章
站在国教学院离大门不远的回廊上，陈长生整了整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脸上挂着笑，腰间别着无垢，提脚准备出门。突然，他的手臂被一股怪力拖住。
“师父，师父！你今天还没指点我落雨鞭呢，你要去哪里呀？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那股怪力来自于他再次收下的徒弟落落。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落落血脉之力更强，经脉的问题也更复杂。
“你经脉的问题急不得，我得先去采些药，而且……”
陈长生的话还没说完，落落便从他身侧探出脑袋，笑得可爱：“而且师父是怕萝卜师伯被坏蛋吃掉对不对？”
“萝卜师伯？”陈长生茫然了，那是谁？
“就是那天救了我的人啊，师父不是叫他师兄吗？”落落不解地歪着脑袋，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笑了起来：“所以师祖他一定特别贪吃吧，师伯叫萝卜，师父是长生果。唔，难怪你们闻起来这么香。”
她所谓的“难怪”是从他们两个都是香香的植物推断而来的。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陈长生却是听明白了。
只见他笑着揉了揉落落的脑袋：“不是萝卜是罗布，还有谁跟你说我是长生果的？我叫陈长生，不叫长生果。”想到师兄又拿罗布的名字糊弄人，陈长生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师兄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陈长生低声感叹。他的感叹并非因为秋山君用假名糊弄人一糊弄一个准，而是因为落落提到了罗布，这让他想起了陈酬提到的罗布身上的赫赫战功，还想起了阪崖下的那段日子以及记忆中力透纸背的五个字——阪崖一大将。
“他真的是一位英雄。”这是回忆之后忍不住的有感而发。
奇怪师父一个人在那想什么想那么入神，落落也嘀咕了起来：“可是果子这个称呼是师伯说出来的呀，难道我那天听错了，果子不是师父的名字？”
那天落落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确实听到了秋山君复杂又沉痛的感叹：“果子再诱人他也是陈长生啊……我怎么能……”
师徒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因为某位闻讯而来以酒报恩的妖族少年——轩辕破到了。
他抱着两坛子酒，笑得憨厚又老实：“我是来道谢的，谢谢你上次考试替我疗伤。”然后，他的目光便相当直白又坦白的转向了落落，那模样就差没直接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摇了摇头，陈长生知道，他去找秋山君的计划泡汤了。
秋山君并不知道陈长生曾经准备找自己，离开国教学院以后他把自己泡在湖水里泡了一天。人是冷静了，可冷静之后脑海里陈长生的脸还是挥之不去，然后他便上岸了，因为他知道泡在水里已经没有必要。
因为一件非常不可能并且非常不正确的事发生了。
穿上了放在岸边的衣服，秋山君生了火，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火光，有那么一段很长的时间，他就像一座雕像一样。直到一声鸦鸟的啼叫，惊动了他。秋山君笑了，他的笑容很苦很苦，像泡了很久的苦丁茶。
他喜欢上陈长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不是昨天。可能是月夜下的那一次共饮，可能是雪地里接过黄纸伞的一瞬间，也可能是某一次的异口同声，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