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在她身后哭爹喊娘发出凄惨的哀嚎,范春儿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想了一下摘下一个耳环放她手心:“那,不哭了,你拿去买点糖吃。”
等范春儿已走远,小丫鬟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奸笑着把那镶嵌着红宝石的耳环藏起来。
身上的那点钱不够她去吃一顿的,只在街边买了几串糖就败兴而归。一回家发现自己家披红带绿好不热闹,再细看那红灿灿的红色大绸花挂满了门,何况各种的喜字到处都是,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这家人准备嫁女儿了,不对,这家就她一个女儿,老爹是打算做什么?
范春儿把手上快化掉的糖往路边一丢,随手扯下一块红绸擦手,大步穿过忙忙碌碌的人群冲到她爹面前。
寿宴?谁会信这是寿宴!谁家寿宴做得更婚嫁一样!
诶呦女儿啊就当是老爹穷开心不行嘛你爹爹我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六六大寿啊我就盼着嫁女儿啊女儿嫁不出去我不能花钱讨个喜庆吗!
一番唇枪舌战,最后范春儿摆在‘孝’这个大义凛然的门匾下,败兴而归,穿过那大片的喜字,垂头丧气地回自己屋里。
隔壁人家一片大红色的喜字,在阳光的灿烂下更是耀眼,好像是一夜之间枝头的红色牡丹全开了,处处是刺眼的红。
苏枕书几日没更新,每天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夜里就枕着窗沿睡,染了风寒,更有几日卧床不起,编辑催更的信函堆满了书桌,紫苏也是满面愁云,熬药送水夜不能寐。
“隔壁真热闹。”床上的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剩多少。
“热闹好几天了,还打算继续热闹下去。”紫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也没给我送喜糖。”
“可能她是打算送的,结果半路上都被她自个儿吃个精光。”
像她会做的事情。每天都零嘴不断,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香甜味,好像是蜜糖里泡大的。
就听见床上那轻柔的呼吸声,在呼吸之间,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紫苏,拿我的笔墨来。”苏枕书自帐子里伸出手。
“小姐,你可别想不开啊,你不是林黛玉她不是贾宝玉,我不会让你玩焚书这事情的。”
苏枕书猛地扯开低垂的帐子,说:“你胡说什么呢,我是说我现在想写东西,前几天想不出怎么完结,我现在想出该怎么写了。”
“小姐,你可别想不开……”紫苏弱弱地问,她家小姐好像有一点不对劲,那眼神……她熟悉这眼神,每回要虐主角的时候她就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眼神。紫苏膝盖发软,险些跪地,小姐可不能乱虐主角啊,如果小说以悲剧完结,不知道又该夺去少女少妇多少眼泪,又要让多少人粉转黑,又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骂名被掐多少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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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收到的恭喜快堆成小山。范春儿面色如死灰,心乱如麻,谁跟她说恭喜找到如意郎君这种话她就用凶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直到对方膝盖发软跪地求饶为止。
她没打算嫁,也没人打算娶她,谁再乱造谣她就把他们挂墙头。
范春儿把沉甸甸的小布包往桌子上一丢,一声不吭地走向她的床,抱起抱枕毫不留情地一番蹂躏,在狂风暴雨之后陪伴他多年的抱枕彻底宣告死亡,小丫鬟不露神色地旧抱枕拿走,换上一个新的。
“外头卖大饼的在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生什么孩子啊,我看起来那么像中年妇女吗?”范春儿抓来小丫鬟,逼着她回答她的问题。
小丫鬟呵呵傻笑几声,小姐应该去照照镜子,现在的她十足十是歇斯底里的中年妇女。但是她能说真话么?
“他们乱说的,小姐美貌如花,瞎子都看得出来。”
范春儿理了理她的头发,又默不吭声地坐回床边,抱着崭新的抱枕发闷。
小丫鬟心思一动,小姐气的不是人家误会她已婚这件事情,是另外有别的事情让她不高兴。
她机灵地端上一碗茶,说:“小姐,又怎么了?”
“把门关上,把窗也关上,看看外面有没有别人。”范春儿一使眼色小丫鬟就化作勤劳的小蜜蜂最高效率地完成了她吩咐的事情。
小丫鬟气喘吁吁地站定,压着嗓子眼以不让第三人听到的声音问:“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到底发生什么大事。”
范春儿没有开口,而是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前方,许久,久到让小丫鬟以为自家大小姐这辈子都要变痴呆的时候,范春儿突然爆出巨大无比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就是凑着耳朵等她说话的小丫鬟,刹那间,小丫鬟以为自己的耳朵是聋了,没准她这辈子都听不到金子碰撞时那清脆美妙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丫鬟六神无主,她不知道是捂住耳朵要紧还是先把小姐的嘴巴堵住要紧,毕竟她只有一双手。
范春儿叫地急了气喘不上来断断续续地说:“枕书……枕书那混蛋……她下楼了……她还不告诉我……她分明就是不把我当好朋友……枉我把她当一辈子最好的最好的朋友……她简直是一个没良心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负心汉……”
“小姐别气别气,呼出!吸气!呼出!吸气……来,小姐喝口热茶,吃口酥饼,不气不气,别气坏了身子。”
“你说她是不是做错了。”
“是是,苏小姐的确不厚道,枉费小姐对她那么好。”小丫鬟如老妈子哄小孩似的哄着范春儿。
范春儿却用白眼回她:“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小丫鬟暗自吐舌头,你表现的都没有三岁小孩来得成熟,你和苏小姐之间不是早就老死不相来往了吗,苏小姐不是压根就不想理会你吗,是你每次死缠着对方不放还威胁说要切八段吗……总之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恰恰是小姐你啊。
范春儿用各种零食塞满自己的嘴巴,平时爱吃的那些东西都没了滋味,更要命的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苏枕书为什么下楼,下楼做什么,她难不成是打算嫁人了?
苏家院子里,紫苏站地笔直,如同瞬间化作一块石头,和院子里那些太湖石成了同伴。她只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惊讶到眼珠子快掉下来,呼吸差点停止,心跳……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她在阁楼以外的地方看到了自己小姐出现。
“小姐……你……你……真的是小姐!!!”紫苏一贯冷静地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惊讶之下她如换了一个人,抛开主仆的界限,大胆地抓着她家小姐的手反复地看,这手绝对是她家小姐的手,手上还残留着墨的苦涩香气。
相对于她的惊喜若狂,苏枕书非常地冷静,神情弥漫着疲倦,眼底残留着阴影,“我决定下楼了。”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老爷。”
“不用,我自己会过去。”苏枕书走在自己从小长大的院子里,觉得这里又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自己每天都看着这里,却又陌生地好像是上辈子才来过。
她下楼以后去见了父亲,父亲把惊讶小心地藏起,轻轻舒了一口气,但是神情却越发凝重。
到下午,已经有神秘访客上苏家拜访,这也是苏枕书第一次见到她的编辑,如果说她是藏在幕后的作者,那这个编辑就是一道黑幕,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只知道她可以通过任何手段得到她想要的作品,更有甚至还有人说她有的是手段让作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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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鬼上门,就怕编辑来查水表。
苏枕书虽然和其他作者没联系,但是也曾听闻过这句传言,是不是传言,今天她可以亲身验证一番。
神秘访客坐定,家中的仆人端茶送水不敢怠慢。苏枕书从侧门进厅堂,听见屋里的说话声,有个好听的女声和自家奴仆笑谈着,好不热闹。
苏枕书只知道那些奴仆素来沉默寡言,没想到会与一个外人谈笑风生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苏枕书在门外停留了一些时间,短短几句话里,家中的情况从奴仆口中被套出。
门外的人轻轻摇头,推门而入,奴仆仿佛才觉醒过来似的,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快速退下。
苏枕书的书都是这个人在负责,但是她和此人未曾见过一面,平时沟通交流也都是紫苏在负责,最重要的还是苏枕书是一个最叫编辑省心的作者,这些年来都能按时完成任务,叫编辑从不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