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自己的脸的是聪明的脸,距离太近,那张脸在自己的眼中些微扭曲。眼睛频繁的眨,眼神慌张和不安。
聪明退离后僵直在原地不发一语,温柔却满脸娇羞的低下头去,双脚并拢摆在身前,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家碧玉的闺女的样子。
聪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找了个借口摆脱这尴尬的气氛:“这时间,该用晚膳了。”
温柔依旧低着头,轻轻的说:“好。”那一声好柔的像水,软的像棉,让聪明的骨头都酥麻,险些站不直住身体一弯瘫倒在地上。
吃晚饭的时候,小宝和小贝觉得奇怪,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着。
小姐怎么了?吃错药了么?
不知道,姑爷小姐也不对劲。
会不会生病了?
不像,看样子是在害羞。
害羞?这会出现在我们家小姐身上。
我也觉得不会。
肯定是生病了。最后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同时在心底下了同样的决定。
温柔夹了一块鸡胸脯肉到聪明的碗里,聪明不自在的拿碗接了过来,刚要开口道谢,温柔就低着头,甜蜜的笑容一直在她脸上没有停过。
聪明的心已经被尴尬装满了,看到温柔这样子,更不自在,就连握着筷子的姿势错了,也没有发觉,抓着筷子大口的吞咽。差点被白米饭噎死去见了阎王。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温柔拍着她的肩膀,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聪明被她拍顺了气也排出了眼泪,白净的脸涨红大片,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吃出滋味来,填报了肚子就无声的收拾碗筷,洗漱。
夏日的夜如若没有落雨,便能在空荡的地方看到一天空的星子,点缀在黑色的夜幕上,杂乱无序却各自安分在的处在它应该呆的位置上,闪烁着微弱的光,星星点点。
温柔努力仰起头看天上的星星,看了半天感慨到:“原来天地下的星空都一样。我还以为出了苏州,星星不会像我自小看到的那样,其实都一样,没有区别。”
聪明侧耳听她自言自语,温柔抬头仰望星空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那时候的温柔梳着两团包包头,用银色的丝带绑着,脸圆圆的一团,白嫩嫩的像一只包子,因为怕别人听不见她的声音,说话的时候总是扯着稚嫩的嗓子大叫。小时候两人总在墙头相见,她在自家闺房的屋檐上,而聪明是搬了梯子坐到墙上。温柔也是这样抬着头看着星空,然后对着星星傻乎乎的说话。
“你以前总喜欢跟天空说话。”聪明说。
“才没这回事,我是跟你,谁叫你总是不搭理我的。”说到小时候,温柔就觉得又气又想笑,聪明那时候就跟个哑巴一样,除了叫她背诗念古文,否则不会说一句话,如果是对着她说话会非常无趣,所以这叫曲线救国。
京城的夜晚总有几条街是挂起灯笼做夜市生意,一路过去,一排或红或白的纸灯笼连成一条银河,照亮了熙熙融融的街。夜晚不睡的人挤在街道上,赶着热闹,这里不输给白天的喧闹,而夜晚凉风习习,吹走了白天的闷热,这时候出来的人反而比白天更多,街边小贩不分白天黑夜叫卖着他们的东西。
在嘈杂的人群中,两位白衣佳公子或走或停,经过出,旁人总会看上几眼,更有甚者是直接盯着他们看。
倒不是他们三头六臂,现在也不是什么光天化日,但只是有灯笼照着的明明白白,两公子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倒是奇了怪了的事情。
聪明觉得自己的背被看不见的火焰烧出了一个大洞,无形的视线缠绕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为什么。温柔拉拉她的手,聪明看向她,温柔小声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多人在看我们?”说话间,过大的帽子罩住了她的眼睛,她伸手把帽子顶上去,大眼滴溜溜的转着看四周有谁光明正大的在看他们。
“我们这样有什么不对么?”温柔问聪明。聪明摇头。晚上出发前,温柔还特地拿出之前备好的男装和帽子,还故意把自己的眉毛涂黑,反复看了几遍都像个男子,走路时候故意大摇大摆,不若女子的扭捏体态。
“算了,大约是他们看我们两人都儒雅俊秀,觉得好奇。”温柔自傲的说。聪明淡笑。
人潮拥挤,温柔将手牢牢牵住不肯放开,就怕一放开,两人就会走散在这陌生的京城,离别一次带来的不安使温柔更容易紧张。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的轿子过处,有士兵在前面开道,走在路中间的人被挤到一边,挤成一团,聪明和温柔走到摊位间,缩着身子挤在一起,避开别人。
等那群人大摇大摆的骑着马过去,路才恢复通畅,各自走各自的路。
温柔看上了一根银簪,恍若两瓣莲花并和在一起,上面是吉祥青云图案点缀着,银子的分量足,拿在手里沉甸甸,而细看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温柔拿起簪子到聪明面前,问道:“上面写什么?”
聪明仔细辨析着上面的字,念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什么意思?”
“大意是生生世世都不分离,一辈子都要牵着手走下去。”聪明只是照着意思解释,而温柔却听在耳朵中记在心中,说:“说这话的人嘴巴真甜。听着心底就觉得舒服。你说我们能像这样么?”温柔看着聪明说的,聪明听到后心里咯噔一声,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觉得不对,嗯嗯啊啊的吱唔了半天,才开口说:“也许能吧。”
温柔白了她一眼,举着那簪子在聪明的头上比划着,拿聪明打闹取笑。
小贩看旁边那位公子身上难以掩饰的脂粉气,谈笑风生,许是哪家小姐偷跑出来看热闹。不解人世的小姐最好骗,几句话就能哄得她们掏出钱来,没准能大赚一笔,小贩笑弯了眉毛,献媚的称赞道:“这簪子配上小姐这花容月貌……”
温柔瞪圆了眼睛,说:“什么小姐,你眼前明明是两公子,你这是灯不够亮还是老眼昏花,难辨雌雄么?还不如早早收了摊位回家。”
小贩没有料到看似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家闺秀说起话来却带刀带枪,锋利的很,眼神移到旁边那位白衣公子身上,盼他能明理些。
聪明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苦笑相对。
温柔指尖抚着那银簪,上面的字刻的俊秀,虽然不能读懂,但是聪明说的那些都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她说啊,生生世世都不能分离,一辈子都要牵着手走下去。漫长的十年都走过了过来,一辈子也许就是几个这样的十年而已。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烟雨朦胧,轻舟泛在湖边上,无风而自己前行,如同离弦的箭,平行滑过水面,雨水落于湖面上溅起万千水花,此时突然被一阵风刮开,阵阵涟漪荡漾。舟上坐了三个人,皆是女子,身上衣饰不同而气质各异,最前的女子白衣胜雪,长发只是简单的用几根簪子盘在脑后,其余的都披在肩上,长及脚踝的头发被风撩起,迎风拂动。雨珠从四面八方袭向她,却在她面前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分向两边而去。
身后的一人也是如她相似的衣服,手中撑着一把伞,为她挡雨,她只是谦卑顺服的表情自始至终挂在脸上,而掩着气场,像一道影子在她后头不惊扰到她。
最后面是撑着竹竿的侍女,运力与细长的竹竿上,让舟平缓而极速的前进。
舟的目标是不远处的小岛,湖很小,种了一圈柳树,养了一池白莲花就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东西,小岛更小,中间有竹子搭建的小屋子,外头种了些花草,不过方寸间。
舟还未靠到小岛的岸边,坐船头的女子就站起身,迎风而立,风吹拂着她的白衣的衣摆和黑发的边缘,潇潇然不若尘世俗人。
脚尖点过船头踏着平静的湖面,像一只白色的鸟,掠过湖面,稳稳的落在湖心岛上。
舟转换了方向,从原路返回,而女子往那间占据了小岛大半面积的竹屋走去。
竹屋搭建的极为简陋,几根竹子做了柱子,再拿些毛竹削开来做了墙,头上用竹子做瓦面,雨水击打在上头,清脆的声音如同珍珠散落在玉盘上,敲击出来的都是天籁之音。一进这屋子就被这样的乐声包围,心也跟着宁静起来,屋子里的装饰一切从简,大部分都是直接铺在地上,算是席地而坐,自在不受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