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问:“毯子不是才带出去的吗,这是怎么了?”
胡瑾拿热水瓶给她加点热水,帮着一块揉,“怎么了呀?跟余味吵架了?”
“不要提他!”她一松口,哭腔便憋不住,大口抽泣起来,“这毯子不要了!”她一把抱起毯子,也不管泡沫水将衣服弄湿、毯子沾水后的分量,一鼓作气冲到外面垃圾桶,将两条卡通毯子扔了进去。
垃圾箱才被清理过,空空荡荡,“啪”的一声,毯子重重得落进底部。
*
余味同他们去茶室坐了会,吃零食唠嗑,又和男生一道去了网吧。不是百花巷,是罗钊家附近的一家,环境不错熟人开的。女生也跟了过去,可男生投入游戏也不说话,没一会便无聊地先后回家。
林李在路上问丁柳柳,“余味怎么说他跟那女孩的关系?”
“就说别瞎猜。”丁柳柳没说明白,留了个心眼,想着最好周沫能让林李望而却步。说实话,同在一个班,两个女孩争一个男孩的竞争关系着实尴尬,同一屋檐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一个能知难而退,也好化敌为友。
余味难得玩个游戏这样心神不宁,惦记着周沫情绪,他知道这丫头肯定要爆发,可他那会无法说明白,或者他一直想将这事按下不说,反正他会控制自己不进一步进展,周沫也是个糊涂虫,估摸没人怂恿可以熬到他们都长大。不曾想,那道催化剂竟是自己带来的。
其他同学还留恋战局,他没了心思早早结束,拦了辆车回了愚梦巷。
他进院子便察觉不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天东屋会在19点的黑夜同夜色融为一体。
一阵带着湿气的风吹来,飘了几滴雨星子,他抹了抹脸,进了西屋。
“余味回来了。”余红见他回来赶紧将保温的饭菜端出,拉他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嗯。”余味看了眼余一书,无话可说,转头问奶奶,“东屋怎么没人啊?”
“热水器坏了,沫沫爱干净,回自己家去了,一年也回不了几趟,跟度假似的,大包小包的。”余红给他盛饭,“这会精神看起来比中午好些了,看来药起效了?”
余味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回家了?别是闹别扭到搞离家出走,这个丫头......
余一书坐在桌前,默默喝汤,见他又是不叫人不说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他生病和两人关系的僵局又沉下气去。
他中午接到余红的电话说余味生病,他赶紧要来,余红叮嘱了一句,别带余竟来。可能自觉这话不好,轻咳一声,补了一句,余味生病传给小孩不好。
全家人唯他是尊,他却毫不领情。
他抛了饭局就想看看他身体如何,没想到他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还不如不来。他起身接过余红盛汤的勺,给余味盛了碗中草药熬的鸡汤,“喝了吧。”
余味闻到油星味一阵恶心,不适感再次涌上,咬了咬牙,单手抓起汤碗一饮而尽,抓起外套,“我有事出去一下。”
堂厅的门被合上,屋内三个等了他两小时不断延长餐程的人面面相觑。
*
室外,雨滴像箭头一样刺向余味的脸,他站在廊檐下扶着墙将补汤呕吐了出来,墙灰磨砺着他柔软的掌心。他就着袖子抹了把嘴,方才在屋里差点吐了,险些又让奶奶担心,这阵子忙照顾爷爷她已经忙坏了。
他缓了缓,恶心不适渐消,掏出手机给周沫打电话。
毫无意外,被切了。
他无声在淋漓的雨声中叹息,周沫可真是会磨人。
雨势渐大,他没打伞径直闯入雨帘,任冰凉的雨滴打在逐渐发烫的脸上快步走出东巷,拦了车去到景行小区。
出租车上,路边霓虹被雾气氤氲,化成彩色雾灯,一瞬间眼更花,乏得昏昏欲睡,赶紧敲敲头,今天惹到大小姐,必须去熄火,不然明天火苗能窜出景行区,火势两个消防队都不够灭。
景行小区这套房子他只来过一次,是乔迁宴,那会周沫和他还半懂不懂,围着这套房子乱转圈,末了下定义说这里不好玩,没有燕子窝也没有蚂蚁穴。
他在冷雨里摸了摸额头,药劲过了,无力感又浮上双脚,他站在雨丝切割的路灯下发短信:我在你家楼下。
周沫正在吹头发,眼睛紧盯着手机,它一震她立刻拿起,飞速走向窗口,楼下余味正冲她招手。她委屈涌上,一把将窗帘拉上,王八蛋。
余味站在灯下,雨水沾湿衣服,将棉衣打的湿重,施加在艰难站立的躯体上,摇摇欲坠。他深喘了两下,见二楼窗口周沫发丝半湿看过来,鼓起劲向她招手,可下一秒窗帘被拉上,人隐在窗帘后,影子放大她的身躯浮在窗帘上微微晃动。
余味苦笑,拿出手机苦肉计,“沫沫,我发烧了,好难过。”
下一秒周沫短信过来,“去死。”一看就是守着手机,非要装出凶悍。
余味收起手机,强撑静立在雨中,他胸中笃定,周沫会来。
半晌,楼道昏黄的灯光亮起。说这么狠的话,还不是在五分钟后打着伞瞪着眼走了过来。他拉开拉链,将湿衣服脱下扔在地上,脚步虚浮走过去用干净的衣物拥住她,“沫沫生气了呢。”
他双臂环她,被雨水冰凉的颈脖触上她脸颊,她刚想锤他骂他,既然不是那种关系老抱她干嘛,男女授受不亲的,却在开口瞬间察觉那道冰凉后的滚烫,“猴哥你真的发烧了!”
雨似一道密密的网,将他们匝在那把黄伞下。
余味轻“嗯”了一声,嗅着她的发丝,这回终于辨了出来,“是柠檬味啊,我说呢。”
怎么酸溜溜的。
第40章 Story028
《猴哥我在》
S市的冬天是让人心生反骨的冷, 室外每一道风都像剜骨一样刺痛不堪,一双粗粝的手不停呼人巴掌, 打的你生疼还不能还手。
周沫半抱着滚烫的余味拦车, “猴哥,你再坚持坚持。”
“傻瓜, 只是发烧而已,不会死的。”听她这声音,像是电视剧里男主角挨了枪子, 女主角哭哭啼啼喊救命的模样。
“那你别死。”周沫怀里的余味一呼一吸沉沉久久,很是费力,她心疼地怪他,“你干嘛不在家呆着,发烧为什么跑出来?”
余味好笑, “大小姐, 你讲讲理, 我为什么不在家呆着你不知道?”
“那能怪我吗?”周沫满腹委屈。
出租车停下,两人坐了进去,余味搂住她的腰, 将头埋进她颈窝,毛衣将她的腰身加粗一圈, 抱着很有安全感, “我错了沫沫,只是你还太小。”
“你和我差不多大好不好。”他算数也不好?
“哈哈,嗯, 那我们都太小。”
小到还未成年无法承担责任,小到还在上学命运尚被大人摆布,小到未来飘摇,抓不住脉络望不见边际。
“那......”周沫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可还是咽了回去,他发着烧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余味猜到她的问题。
周沫望着霓虹雾花糊开窗面,小蒸汽附于玻璃,汇集成珠徐徐滑落,像是一道泪。
她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可想到先前自己的气恼和眼泪,讽刺他:“我要说的是,那你为什么老是抱我,自己说男女授受不亲,干嘛占我便宜。”
余味吃吃地在她怀里笑,热气吹在她锁骨,烫得她缩了一下。余味手紧了紧她的腰,“因为沫沫长得太好看了。”笑起来就像小仙女一样,就想抱一抱,获得仙女的治愈。
“好吧。”算你会说话,“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哎,又问了回去。
余味坐正身体,于微微颠簸的出租车内额贴上她的额,他的38.5度附上她的37度,“沫沫,如果我们在一起,家里就会知道,两家之间关系会复杂,交涉的问题也会长远,不似现在这般单纯。”
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想要更多,如果我们在一起,还有好多好多需要面对……
不过我已满足,即便我们不以那种方式在一起,也一直以我们的方式在一起。
“哦。”
雨滴落在车窗玻璃,化成点点斑斓,出租车内的依偎是城市最甜的缩影。
行道树倒退至歪脖子树止,一个起步价的车程,很快到了目的地。
余味不肯去医院,两人回了愚梦巷,下车后她不停地嘀咕,怎么又发烧了呢,下午还好好的呢,余味玩笑道:“把你心里的火引到我身上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