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地算着在北京的人,次日余一书来探视时,余味对他说:“让杨博书去周沫楼下等着,如果他上班没空找刘明。”
余味的猜测没错,而且时机极巧,杨博书当晚就等到了要来给周沫送自学考试资料的齐峰,一把拦住了他,和刘明一道把齐峰拉走。
余味怎么也想不到是齐峰,他在无数遍排列相识之人时,他都是和杨博书一样第一批被排除的,甚至信任都在动手的室友之上。
他帮过他很多回,一起共事喝酒,是他在北京的挚友。
他回忆了所有在北京的画面和对话,只想起了一句值得与此事挂钩的,单影曾说过,“齐峰老爸是开武馆的,以前刚在一起那会有个男孩不知道我有男朋友给我递了情书,他冲到人班上给了人一拳,真是的。”
当时是个笑话,可余味回忆的时候便带出了齐峰带他去找张岩时的怂恿,“这种人就该揍,不揍一顿嘴巴永远不会放干净。”
他当时愤怒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找到这个王八蛋,所以一点引导都会成为行动□□,他只是这么怀疑了一会,都没往深里去,所以当杨博书告诉他,齐峰真的去找周沫时,他苦笑了许久,胸腔都震得疼了。
他怎么这么蠢,一次次相信别人,刚提起的警惕心就被他的善意给消去,而这回,差点引狼入室。
他都不敢想象,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周沫会遭受什么。
余味被余一书接出来时,看见外面的第一道光便晕倒了,高烧了起来,送到医院更换病员服时,腹部一片散成恐怖样的淤青,看得余一书唇齿颤抖。
杨博书加快速度,余味则闭着眼咬着牙,余一书拍开杨博书的手,“慢点,疼。”他轻轻抬起余味的手,帮他脱去衣服,一颗一颗抖着手扣好衣服。
三人皆是一声未出。
余味抗拒自己这般的狼狈被余一书看到,将他支出去后艰难开口的第一句是,“没给鸡仔知道吧。”
杨博书一愣,不是说不让叫鸡仔吗,下一秒余味反应过来,嘴角扯出恍然的酸楚,“糊涂了,她不知道吧。”
“你不是说了不让她知道吗?我们想尽办法瞒着。你现在出来了,让她来看看吧。”杨博书真是为了他几乎要被辞退,咬着牙顶着压力厚着脸皮继续请假。
“别。”他一把按住杨博书掏手机的手,“再看看。”
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将事情捋了又捋,开口问:“学校怎么说?”他知道学校对于殴打医院主任的事情不会轻易放过,辅导员是个大事化大,小事严重化的人,何况还拘留,应是难应付。
“你爸去过了。”杨博书没抬眼,这期间去过三次,每次跟着回来的秘书都唉声叹气,学校考虑到有处分在身,又有打主任的不良影响,还是当众从宿舍被带走,学校传闻沸沸扬扬,这种学生留着简直是给学校抹黑。
教育系统有其门面考虑,不了解全情的都能理解学校,可知道一切的人怎么也无法接受,余味即将被退学。
七年制倒是方便省事,可某些时候,也极其不方便。
余一书冲到学校,质问:“不能给个本科证吗?读了四年书,年年奖学金,就因为这些事情一张证书都不给?”
“七年制的学生本科证要在硕士毕业时才能颁发,他......”
“我的儿子怎么可能连张本科证都没?”余一书无法理解余味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穷和苦都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会欠钱,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进了局子,北京春日的阳光一点都没能将他冰冻的沉痛融化。
*
余味恢复得很快,在看守所就断断续续地发过烧,他估计是淤血的吸收热,他拿着手机犹豫了许久开了机。
一堆短信涌入,百分之九十是周沫的。
“猴哥,考试加油呀。”
“你这么聪明都要全力备战的考试,肯定很难。”
......
“津津姑娘说想你了,因为今天它把臭臭拉在我床头的你的枕头上了!”
“这你都没反应?你不会压根没看吧。”
“余味,你真的好坏啊。”
“你怎么又玩这招,不说话真的很讨厌。”
“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吗?”
“我去学校找你了,你不在哎,都怪你们上学像打游击,不然我就可以蹲你了。”
“一个月了,你是在挑战我们那次的记录吗?可是我们这次好好的呢?我们吵架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吵了吗?不会是梦里吵过,然后你当真了吧。”
“余味不是吧。”
......
“余味,你再这样我要说气话啦。”
“你再不回我就要分手啦!”
“医院超级多小哥哥喜欢我的,我只是没告诉你。”
“不是吧余味这都不回复?”
“杨博书说你很忙!就是说你联系过他,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来找你了。”
“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带我去找你!”
“我哭了!我哭了很久很久!”
“余味,我真的好难过!”
“哪有你这样的?”
“哪有人在北京可以消失将近一个月,把女朋友丢在一座孤岛的。”
“我真的好恨,你太过分了。”
“我今天和大黑一起去自习室了,他就是不肯说!”
“余味,你到底怎么了?你说什么都行,就是别不说话。”
......
第146章 Story087
《孤岛少女》
一生都不曾有的慌乱, 一个你了解了22年的人人间蒸发了。全世界都见过他的样子,但他就是拒绝见你。
周沫开始胡思乱想, 甚至想到了很多缝隙里不曾注意的话, 不禁心寒,但很快否定, 不可能的,余味怎么可能呢。
周沫在五月十号的绝望深处迎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证明她不是在一座孤岛, 而是战场。
她努力在这段失常的日子里找到生活的规律,可是当李亦柔问,你男友好久没来接你了。她还是没忍住,偷偷跑去厕所哭了一会。
余味从来不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她也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别人, 刚开始还跟胡倾城吐槽了几次, 余味好忙啊, 最近我好无聊。后来胡倾城再问,他还忙吗?她立刻搪塞了过去。
没有原因,她就是突然害怕了起来, 她怕她说了,就成真了。
丁柳柳找上门的时候, 周沫正准备出门上中班, 津津遛完,家里整理好,一切都规整得完美, 余味一回来一切还是原样,她每天都在悲哀的担心、痛苦的猜测和不安的纠结里徘徊,那么了解的一个人,突然消失,全世界都告诉你他存在,但他就是不来见你。
能是什么?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青梅竹马的感情都是虚的,他和你在一起只是习惯。”
“你给我闭嘴。”周沫不知道她来干嘛,还卡在她要出门上班的点。
她拎起包,将她往门外推推,怎么这么不识趣,还来人家家里了。她拿包的手颤抖,身体很诚实地告诉她,她有点害怕,可心里硬挺着,这个死女人来干嘛,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呢。
“他来找你了吗?”
“你是不是有病!”
“其实我也没多喜欢他,”尤其在接到他电话说这事儿的时候,心理可真悲哀,这个男人凭什么以为她会为他做这种事?可却听他冷冷一句,“你又不是没做过,把你特别想说的那件事告诉她就行了,你不是很骄傲吗?”
“我管你喜不喜欢他,我要上班了。”
“小护士要去给别人打针了?”她见一只萨摩耶正哈着舌头看着她,上前一步想摸摸,却被周沫踹了一脚小腿。
“我刚拖的地,你进别人家不知道问主人吗?你就给我站在玄关!”她指了指门口,一脸冷色。
“你住的这地方哪有玄关啊。”丁柳柳好笑,微张红唇装作张望,“只有一块小地毯,廉价的那种,估计也就是你的消费水平买的。”
周沫又看了眼时间,心里却没了焦急,这个丁柳柳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说,她打了个电话请人代她上班。
“你来干嘛?”周沫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抄起手来挡在胸前,掩住失控的心跳,她有种感觉,蒙在她眼前的迷雾今日可能就要以一种方式揭开。
“告诉你,余味不会来了。”
周沫闭上眼睛,忽视那把刺向她心脏的刀,但她咬牙挣开大眼,聚着怒光扫向不善来人,“为什么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