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出门前给余味和自己戴了一次性医用口罩,虽然遮不住霾,但是飞沫还是能挡挡。
他们就这样将两张脸藏在蓝色口罩下,头挨着头说了一堆废话,周沫下午挂完水回到家,晚上又烧了起来,只是余味晚上十点才下班,待他回来时,周沫的脸蛋已经红扑扑似火烧了。
她不肯去医院,“明天早上反正要去上班的,不如明天顺便去看看好了。”
“什么胡话,明天的班请假,现在跟我再去医院。”
周沫没理他,怎么可能请假,明天是新科室上班第一天,她好像有点倒霉后才能迎来幸运的体质,比如实习,所以她心里暗暗认为,血液科将是她快乐工作的起点,就像实习的妇产科一样,她万万要好好表现,怎么能第一天就缺席,太不像话了。
她吃了退烧药,用脚踢踢他的大腿,“去洗澡去。”
余味无奈,对付着洗了个澡,又抱着她喂了杯热水,后半夜在她发冷发抖时他紧紧地抱住她,哄她,“沫沫去医院吧。”
“快睡......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一小时后她开始出汗,一身一身,余味起来给她拿干净的衣物,等她换完又给她量了个体温,好不容易下去了。
凌晨三点的小窗户透入月光,皎洁玉盘将注视流连在床榻的角落,周沫毛绒绒的长发搭在后颈,一张脸埋在余味的颈窝,明明自己一身汗臭,还低喃着:“猴哥你好臭啊。”
余味失笑,恶人先告状。他心中不舍地叹息,将她搂得紧了点。
“猴哥,给我唱个歌。”她烧退了有点精神,前半夜睡多了,这会大脑神经有点兴奋。
“很晚了......”
“我发烧了呢。”我可是很少发烧的。
“......”余味撑着困倦的眼皮想,唱什么。
周沫没听到回答,鼻子朝他颈窝呼了几口热气,搔得他缩了缩,“唱不唱啊。”
“不知道唱什么。”他想着算了吧。
“七里香?”
“冬天哎。”
“......”周沫眨着眼思考,长长地睫毛小扇子一样上下摩擦着他锁骨的皮肤,“唱你上次在宿舍给我唱的那首。”
余味沉默地想了想歌词,低低地唱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她头顶着他的喉间,声带的震动摩擦着她的额头。
她迷迷糊糊在他的“远方”遨游,音质的颗粒感的搔着她的耳穴,一下一下,舒缓着她的神经。
苦吗?不苦。
*
周沫是听着歌睡着的,次日六点的闹钟一响,余味在床上也翻腾了几圈,挣扎着起床,周沫正在刷牙,疑惑道:“你怎么起来了?你不是八点的课吗?”
“我先送你去上班。”
“一个小时的地铁,别了吧。”她觉得今日的精神还不错,毕竟是很少生病的人,底子不错。
“不行,快刷。”他穿上衣服,将牛奶给她热好,在她洗漱结束后将她推到桌前,自己飞快地冲进隔间洗。
北京早高峰的地铁,余味很少经历,他基本在学校附近生活,所以当他迈进堪比“春运”的晨间地铁时,第一反应是冲出去打车。周沫好笑地拉住他,“你疯了吗?现在打车几点上班。”
周沫推推他的背,“你回去吧,我自己上班。”
“沫沫......”他牵着她的手,穿进人群,好不容易挤上地铁,周沫灵活地往里,她发现余味还在原地,用力地拉他进来,“你是傻子吗,下一站下的人会把你挤下去的。”
“余味,你在北京都多少年了,怎么地铁还没我熟悉。”
“我这个点就坐过一两次,不太记得,”他自己坐的时候并不认为哪里不适,可现在站在人潮里,只要一想到她每日早起挤在这场景,便心生不舍,他咬牙,“沫沫,我们换个住的地方吧。”
“为什么啊?”她其实一直想换,也看过,但价格实在是高,地理位置也两边不靠,想来他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回去看看。”他不想让她坐这么久的地铁。
余味送她进了科室的门,看着她消失在走廊里,一阵酸涩。像是送女儿去上幼儿园,担心她今天会想他或者他会想她。
呵。
余味上午没去上课,去了趟中介,濮金十点打他电话,让他赶紧来教室,下堂客徐老怪要点名。余味将几分住宿材料复印后赶紧往教室冲,徐老怪是学院里有名的严格老师,对于点到非常执着,他忘了今日是他的课。
最关键的是,他认识余味,第一次点人回答问题是,“那个长的白白的小男生,你来回答一下,”待余味站起来回答完,他点点头,“现在的医学生颜值都很高啊。”
众人笑作一堂,后来徐老怪直接记住了余味,全宿舍再无人敢替余味点到,生怕他问,怎么颜值降低了。
余味赶到的时候,徐老怪点到时余味刚好冲进去,他特意下课时找余味谈谈,问他读研期间的发展方向,听说是骨科时不由蹙起了眉头,“怎么我们内科留不住你?”
余味笑笑,他选骨科也不过是因为传闻骨科医生比较有钱。内科医生,算了,那周沫还得苦很多年吧。
濮金得知徐老怪有意向收他时,惋惜道:“其实他人挺好的。”
余味不以为意,他只想着将来可以挣的多一点。
《病去抽丝》
周沫第一天在血液科不算顺利,她以为自己在一个全新的地方,认真表现即可,但她忽略了人言的力量。
老干部病房的护士嘴巴毕竟是开放的,话对谁说,说了什么,周沫根本无从得知,但她那颗不敏感的心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老师不算善意的态度。
一个眼神戳破了她重新开始一半勇气。
周沫老老实实地又做回了孙子,心中难免失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有些丧气,自己的护理事业好像在这家医院走到了边缘。
不知是不是心情缘故,中午她又发起了烧。和她同一年工作的李亦柔率先发现,给她量了体温,一看38.5度,问她要不要告诉护士长?周沫摇摇头,将昨天配的药拿出,问她:“可以帮我挂个水吗?”
“可以啊,我去拿输液架,你等等哦。”
余味发了两个房子到周沫手机上,她一看都是4000一个月的房租,高于她和余味能承受的范围,除非他们用家里的卡,不然不可能租得起。而她也知道,余味不会用。
余味说自己有存款,周沫嗤之以鼻,端盘擦桌能有几个钱,拒绝更换住处。周沫中午输完液,下午仍是头重脚轻,但她咬着牙上完了班,拿着小本子虚弱地记录科室的新规定。护士长看她状态不是很好,问需要休息一天吗?
周沫拼命想好好表现,坚定地摇头,“我可以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她身体一直很好,这次病了两天已经是上限了,估计明天就会好,她是这么想着,结果回去喝了点粥,没一会便脑壳充血,将胃内容物吐了个精光。
她闻着屋内的酸臭味,想抬手开个窗通风,却乏力地做了半天思想工作。
她拿起手机,发消息给余味:猴哥,你今天打工吗?
余味回:打,十点下班,要吃什么吗?
没,注意安全呀。
吐都吐光了,能有什么要吃的,周沫摸摸额头,可手的温度和额头没差,摸不太出来,她全身脱力,倒在床上还没想好怎么办,窗也没开,就着鼻尖的酸腐味道便睡了。
周沫醒来时,是余味手穿过她的后背要将她抱起,她全身酸痛虽没力动弹,但不至于需要他抱,于是单掌撑在床上,躲开他的怀抱,虚弱地问:“怎么了?”
“沫沫,去医院吧,今天的水挂了还是没有用,去医院换了一种药吧。”
“明天还要上班呢。”周沫拍开他的手,催促他,“赶紧睡吧,你明天也要上课,我明儿上班再看看。”
“你昨晚就是这么说的,不行,现在就去。”他从床尾凳子上将她摆好的衣物扔到她面前,伸手取了一件,给她套。
周沫不想去医院,实在是疲得慌,就想躺一会,想到从地下室走到路口打车都要走好一会,还是赖在床上吧,去了医院还不是那些药,最终还是要靠抵抗力自己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