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北京是孤独的荒漠,两个人的北京是无霾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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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沫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S市这么久,落地机场看到胡瑾时恍如隔世。她上前抱住胡瑾,下一秒爱哭的娘两便没了顾忌地哭了起来。
胡瑾拍她背,抖着唇骂她:“死丫头,怎么黑了瘦了呢?”S市的太阳这么好都没把她晒黑,北方的风吹了百天就黑了。
周沫将脸埋在胡瑾的衣服里,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北京没有同款洗衣液卖,她连想妈妈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可以寄托的味道。
到医院时,周群刚打了止痛针,周玲正在削苹果,嘴上说着:“沫沫等会来了别臭脸笑一笑,这一走又是老久不见了。”
胡瑾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拉着周沫进去,对周群说,“女儿回来了,瘦了。”她嘴巴抿成憋哭的形状,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着。
她知道周群心中有气,亦明白他的别扭,只是爷俩置气,女儿也不会回来,孩子大了真的管不住。
周沫瘦了五斤,这体重是慢慢掉下去的,余味也没瞧出来,可许久未见的父母一眼就能看出。周群看了她一眼本来已没什么好脾气地转过头去,可转念想了想,那一眼没看清,又转过去看她。
周沫期期艾艾地对上他的眼,无辜的小鹿眼乌溜溜地盯着他,一对上,便盈上了水珠,周群在家气成磐石一样的心倏然软成了棉花。
“我又不是死了,哭什么哭。”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周沫听到周群跟她说话,眼泪扑簌簌地掉,心里骂自己,明明憋了一天都没喝水,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眼泪,真是气人。她咬着嘴巴,眨着眼掉泪。
“怎么瘦成这样了?余味到底有没有给你吃的?”说完他都哽住了,偏过头去。
周玲叹了口气,拍拍周沫的背,对口硬心软的哥哥说:“不就是出去工作吗?有什么的呀,女孩子出去闯荡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余味毕业了也要回来的,现在积累一点相处经验,以后也省得你们操心。”
胡瑾掏着纸巾擦泪,她想过周沫会吃苦,她哪是会生活的人,又没上过班,想想就心疼,可看到人是真的不出意外的瘦了,便心疼得不忍多看,方才抱着她时,都能感受到嶙峋的肩胛,瘦的厉害。
当妈的都希望女儿可以健康快乐,可周沫不仅瘦了,还没了之前的阳光,面上阴郁重重。
周玲见周群胡瑾都不说话,拉着周沫坐下,问道:“沫沫,在北京开心吗?”
“蛮开心的。”
她顺顺周沫的头发,“去了什么科啊?”
“老干部病房。”
“听起来挺好的,轻松地吧。”
“嗯,蛮轻松的,大家都挺好的。”
“我们沫沫就是运气好,愚梦巷的小福星。”
周群胡瑾稍稍松了口气。
周沫面无表情地流着思家的泪。
第124章 Story076
《没有如果》
周沫陪了周群两天, 走前周群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想买什么就买, 我知道余一书给了你一张, 估计余味不肯用你也不会用,你用爸爸的。”
周沫的钱包里有了两张非本人姓名的卡, 存储金额未知,一张是钱太多,她数不过来的未知, 一张是爱太满,她无以为报的未知。
到机场时,余味在星巴克打工,是濮金和大黑来接的,他们接到她之后带她去吃了串, 大黑拿了单子让她点, 周沫知道大家都是穷学生, 虽然串店的东西都不贵,还是挑了几个素的。
“妹子,你都这么瘦了就别节食了。”濮金拿着菜单给她点了两个猪蹄, 点完冲她挑眉,“哥给你点的, 尝尝。”
周沫嘬着可乐, 点点头,看着他两一唱一和地说着学校逗趣的事,想着北方人可真可爱, 不禁感叹道:“余味有你们做室友真好。”
大黑登时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濮金推推他,“是余味很好,嘿嘿。”
“啊?哦。”周沫觉得气氛不对,可也没想明白哪句话让他们表情这般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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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余味打完工回来,周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猴哥我好想你啊!”
余味捧起她腻歪了一会,周沫将今日吃饭时的事情说了,她推推余味,“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余味若有所思,沉默半晌说:“没,挺好的。别多想了,可能当时觉得笑话不好笑才僵在脸上的吧。”他松开周沫,起身去煮水。
大黑和濮金一人一万交到了财务处,他本科期间的学费一下圆满解决,这是他后来亲自去问才知道的。
他们应是猜测他和丁柳柳如何,所以对周沫格外愧疚,努力对她好。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余味只想和他们做最寻常的室友,他害怕将自己的信任和好感再次交付出去,可他们二人还是努力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那次的落井下石。
周沫将家里带来的床上用品套好,被子分成两堆,感叹道:“哎,天天睡一张床居然这么纯洁,我觉得可以去申请个什么记录的。”
“什么记录?”
“唔......比如最纯情男女记录,最禁欲男女记录......”还有的她一时想不起来,胡倾城大概可以脱口百八十个。
“那都是我的记录,我这根弦一绷你铁定强了我。”
“胡说八道,我最多诱惑一下,我的力气哪能强了你!”
余味将周沫的行李箱放到架子上,回头笑她,“你拿什么诱惑?馒头?”
“我锤死啊!”周沫敲他的肩,“不许你讽刺我这个。”她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喜欢凶大的?”这事儿她纠结老久了,不然老是在那处卖力什么,是不是想揉大了再下手?
可她问过胡倾城了,靠按摩那是异想天开,这是基因。
周沫想了想胡瑾,哀叹自己的基因来源,完了,余味该不会失望吧。
余味手瞬间不老实,逗她说:“如果呢?”
“我就让你断子绝孙!”她的手也反击上去,捏住命门。
“我靠,周沫你下手太狠了吧。”余味连忙退让。
周沫低头瞧了瞧自己,今日坐飞机难受,她穿了运动型胸衣,此刻低头一瞧确实一马平川,不禁懊恼起来。
余味回头见她正在低头审视自己,两指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的剪水瞳,他认真道:“别看了,没有如果,只有你。”
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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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结束之前,余味请齐峰吃饭,学校分配导师下学期还需要齐峰出力,本硕连读分两阶段分配导师,他硕士阶段选择方向骨科,但Z大附属医院的骨科远近闻名,其专业的导师也是人人抢,余味绩点还行,奖学金也是年年拿,可还是稳中求胜,想着借齐峰的人脉搭把力。
周沫下班时又被刘普然刁难了番,整个人已经被骂的连反驳的能力都没了。
距离上次聚餐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中间张岩仅在每日晨会出现,其余时候皆不见踪影,和周沫更是没有任何接触,可就是上次灌酒的事,刘普然就跟钻进了牛角尖似的,唯恐自己的大腿抱不稳。
她疲惫地补妆,穿上驼色及踝呢大衣,拨头发手指卡在发丝间隙都懒得向下抓,随意拢拢便行至电梯口,正撞上刘普然在门口和人讲话。
她低声叫了声“老师好”,小学生姿态。刘普然低头瞧了眼她的衣服,点头没说话。
周沫一路奔,刚走到地铁口便接到科室电话,说她医嘱执行单没签名,让她赶紧回来签,她问不能明天吗?
张莹值班,说不能。周沫又问,那你能帮我签一下吗,我的名字很好签的。
张莹顿了一秒,稍清了下嗓,不能。
周沫握着手机,心中明了,站在原地镇静了几秒,忍下气去又走了15分钟到科里,张莹拿起病历牌递了支笔给她,两人眼神对视,刘普然踩着小高跟从值班房里探出头来,“莹莹吃饭了。”
周沫签了名,又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名字漏签,同张莹打了声招呼走了。
她走出科室,整个脸无声扭曲,携着一股气再次向地铁口走去。
忍。
都怪自己没有做到完美,让人家抓住了小辫子。
周沫到达火锅店时,大黑正在门口买可乐,两人一块入内,说笑起来,周沫神色自然,说话连贯,落座时她都感叹,社会可真是磨人,她竟也能粉饰太平了。
齐峰同她打招呼,“没想到你跟余味宿舍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