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珵爱极了此时的这双眼睛,但他更不想让她流泪,想了想,他继续道:
“您不喜欢,珵同样没有把握教出一个好孩子,不生反而省去许多麻烦,不是么?”
李纯熙知道他是在哄她,他在年少时就能教会自己感同身受的道理,又怎么可能没有把握呢?
于是她眼泪流的更凶,王珵实在是对她的眼泪抵挡不能,情急之下,他道出了自己本想藏在心里的小心思。
“珵其实也不太想有个孩子分出您的注意力。”
他声音越说越低,李纯熙的哭声也慢慢小了下来,她眉梢下意识的微挑,看着王珵眼神游移的道出下文。
“您停留在珵身上的目光已经够少了。”
“哪有,”李纯熙不会承认这句话,她的话脱口而出,“我每天想你的次数都超过阿耶他们了,你还不知足?”
王珵噌的红了耳根,“啊,那,那就好。”
李纯熙盯着他泛着红晕更显俊秀的脸半晌,忽的笑出了声,王珵红着脸瞥她一眼,见她眼角还有泪痕,忍着羞涩帮她擦净眼角。
“别哭了,”他边擦还边唠叨着,“这件事于旁人而言是桩大事,但于我并不算重要,况您不愿意,珵更不会强求。”
李纯熙明白了他的认真,心中软成了一滩,听到他的后言,她微微垂眸。
“若是人言可畏呢?”
王珵轻笑一声,趁着李纯熙如今正乖顺的时候,胆大包天的捏捏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在她恼火抬头时,不急不忙的道:
“这话可不该从您嘴里说出,”他语气有些揶揄,“您的脾气天下皆知,珵早就做好准备了。”
肆意张扬的长公主脸一红,别扭的哼了一声,似是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她也伸出手,狠狠揉着王珵的脸,在他的告饶声下,勉强放过了他。
被眼泪洗过更显清澈的眸子正熠熠生辉,王珵就这样笑看着她,李纯熙只觉这目光里蕴藏的东西让她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她坐立不安一瞬,不甘示弱的扬起眉。
王珵摇头笑笑,“只是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觉得很开心。”
“什么事?”
李纯熙看着王珵笑意加深的眼神便觉不妙,但话一出口就是覆水难收,她眉心微跳着听到王珵悠悠道:
“生子之事您能同珵诉说,珵难道不该高兴?”
“!”
王珵站在大街上看着飞驰而去的马车,揉揉鼻子。
“又生气了。”
虽是这样说,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李纯熙恼羞时的神采飞扬,足以让他回味许久。
……
而李纯熙直到第二日还没能缓过来,王珵那句话像把烈火烧的她浑身不自在,坐在菱花镜前,她突然气哼哼道:
“登徒子!”
突然的声音吓得容春手上一抖,凭着多年的经验才没能勾到她的头发,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急忙问道:
“殿下可扯到了?”
李纯熙摆摆手,容春这才松了口气,笑问道:
“您是在说王郎君?”
见李纯熙不置可否的样子,她瞧了周围一圈,除了四个大丫鬟与一个主子之外并无旁人,她想了想,开了口。
“您别怨婢子多话,要婢子看来,您与王郎君的事就差揭开这层纸,虽不知您与他私下说了什么得出此言,但您日后私下里放宽些规矩也未尝不可。”
“放什么规矩,”李纯熙明显是在认真听着她的话,嘴上还是别扭着,“没放规矩他就敢这样狎昵,放了还得了?”
狎昵……容春莫名觉得自己想打一个饱嗝,但她还没吃早膳啊,况这话她也不能接,为李纯熙挽好最后一缕发丝,她恭声道:
“陛下传来信,让您过去用早膳呢。”
李纯熙当然不会拒绝。
……
“阿耶!”
含光殿冲进一个亮丽的身影,绯红襦裙与金饰完美的融合,贵气又明艳,皇帝笑着对她招招手。
“小太阳快来,有你爱吃的七返膏。”
“哎。”
李纯熙笑眯眯的应了声,在曹高良的亲手服侍下坐到了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距离皇帝受伤已有月余,李纯熙虽日日与他相见,但因为皇帝事务太多,不是在见大臣就是在埋头处理政务,她不好打扰,只能远远一观。
今日可以算是第一次接触这么近,她逮到机会仔细观察皇帝半晌,随即有些迟疑道:
“阿耶好像瘦了很多。”
为了征求意见,她还求助性的看向了可以说同皇帝形影不离的曹高良。
曹高良面有迟疑,李纯熙看不到皇帝在她背后看向自己的威胁眼神,可……
“殿下好眼力,陛下确实瘦了许多。”
他只这么应和着,没敢仔细说出:皇帝如今每日还要往身上包裹布条,才能勉强撑起衣服。
可就这样浅显的话,已经足够李纯熙担心了,她刷的回头,看到了皇帝警告曹高良的眼神,皇帝虽急忙掩藏,却也足以让她尽收眼底。
心中忧虑更甚,她皱着眉就想上手,皇帝急忙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没大没小的,出宫几年忘了规矩不成?”
这话是他故意说得这么重,但李纯熙怎么可能会怂,她抿着唇坚定的同皇帝对峙着。
皇帝没有办法,松了力道,她却没胜利的得意,手指微颤的摸上皇帝的手臂,随即眉梢一挑。
“你看,就只是瘦了一点而已。”
皇帝笑呵呵的拍拍自己的手臂,发出沉闷的响声,曹高良睁大眼就想拦住,而李纯熙则更快一步。
“不许这样拍。”
她孩子气的嘟起嘴,皇帝豪气应下,李纯熙这才有了点笑,将手离开皇帝的手臂,语气轻松不少。
“阿耶的手臂很紧实呢,就是有点硬,是我担心太过了。”
皇帝笑意微不可见的一滞,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想为李纯熙夹一块七返膏,但拿起筷子后又慢慢放下,曹高良识趣上场。
看着李纯熙并未发觉,只等着他开口,皇帝笑意深了些。
“今日要出宫?”
李纯熙咽下食物,乖乖的嗯了一声,她没把舒和的事告知皇帝,当年皇帝知晓舒和嫁人时的激烈反应还历历在目,她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但皇帝是什么人,能隐忍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晓长安发生的事。
“是为了舒和?”
李纯熙动作一滞,她抬眼看了眼皇帝,见他眼神虽有些阴沉,却无多大怒火,心下微松。
“正是呢,她如今暂住我的别庄,方才斩冬来报,说舒和刚醒就急着找我有事说,便打算一会出宫。”
皇帝沉默起来,李纯熙歪了歪头。
“看您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她亲昵的笑道:“同熙儿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就是因为是你,才不想让你知道。”
皇帝叹了口气,“舒和确实是个可怜孩子,她如今定是知道了那些破事,因为信任你要与你诉说,可那些事又怎么可能是能听的?”
李纯熙福至心灵的道出皇帝当年的话。
“您曾说过‘有其母必有其女’,难道……”
皇帝深皱着眉点了点头,又有些气愤起来。
“他沈家的人是什么绝世好男人?堂堂的天潢贵胄,就这么挨个败在这父子二人身上了?”
李纯熙眸子渐渐睁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表哥不在,那就侍女来凑。
第82章 善果
“郡主正在里面等您呢。”
被李纯熙安排留在别庄的繁夏恭敬福身,话罢便看到一抹绯色的衣角从眼前拂过,她拍拍裙角直起身,用肩膀靠了靠容春。
“殿下看起来心情不好?”
容春嗯了一声,她贴心的掩好门扇,同繁夏当起了守门神,任谁也没法从她正经的脸上猜出她在说什么。
“自从陛下那里出来,脸色就不好看了。”
“那可能是有什么正经事。”繁夏没再深究这事,揉揉青黑的眼袋,说起了她的经历,“舒和郡主看来过得是真的不好,就我在她身边服侍的这一夜,她惊醒了不知多少回。”
“这是没法的事,你可有好好安慰郡主?”
“就是这事让我有些奇怪。”
繁夏说到这里,左右看了一圈,凑近容春咬起了耳朵。
“郡主第一次惊醒的时候我急忙过去看,她第一句话不是什么客气话,反而直接揪着我的手腕,问我‘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