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熙并没有命这几个心腹丫头起来,只喊道:
“斩冬。”
斩冬膝行几步,行礼应道。
“婢子在。”
“你是外祖父送来的,阿娘也教过你,我知你忠心,也知你本事,我且交代你几件事。”
“殿下请说,婢子定竭尽全力。”
斩冬素日冷漠的眼中满是激动,激动于李纯熙的信任,也激动于自己终于能一展身手。
“三件事。”
李纯熙坐的笔直,食指敲着被子,目光森然,不怒自威。
“一,将周南拿下,交至衙门,按律审判,不过我要他以最重的审判给那张家一个交代。”
“二,关起门来,给我查,谋取小利我不管,但那些以我名号为祸乡里,尤其是像周安这种敢私拿主子物品的,不拘什么人,有什么脸面,都给我查。”
“三,给我杀,按宫规给我一一处理了,至于周安。”
她冷笑一声。
“极刑处死,以儆效尤,让长乐宫里的人都睁眼看着。”
李纯熙银灰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三日内,我要看到结果,能做到么?”
斩冬表情凝重,郑重道:“婢子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那便好,即刻去吧。”
李纯熙摆摆手,没有看斩冬利落离开的背影,看向依旧跪着的几人。
“你们几个,我都知道的,你们也知道我脾气的,想来也不敢做这种事情,都起来吧。”
容春满脸冷汗,却面色如常,她自小跟在李纯熙身边,问心无愧,只是害怕李纯熙盛怒的模样,故而颤栗,繁夏盛秋皆是如此。
李纯熙眼神犀利的看了几人的表情,略微欣慰。
笔直的身子慢慢软下,疲惫的挥退上前的容春道:
“你们几个比斩冬熟悉宫里人事,也帮帮她,且去吧。”
容春几人对视一眼,行礼退下。
……
三日后,斩冬跪在李纯熙面前,交代着近日的事情。
李纯熙听她条理分明,处理的也不错,低头抿了一口茶。
“不错。”
斩冬勾起一抹笑,又微微皱眉。
“有件事,婢子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让殿下知道的。”
“什么。”李纯熙放下茶杯。
“前日,婢子将周南人头送往张家时,他的兄弟并不在,听邻里之言,他自张峰尸首送回之后,见周南毫无惩罚,满腔恨意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李纯熙挑挑眉。
“他一个平民,难不成要刺杀周南?况且如今犯人已经伏法,他又能做什么呢。”
“婢子不知。”
“行了,张峰之事就此结束吧,我懒得听,宫里也处理的差不多,再罚下去就伤筋动骨了,就此作罢吧。”
李纯熙一脸淡定靠在凭几上,运筹帷幄的表情持续到容春端着药碗进来那一刻,便分崩离析。
“我讨厌喝药。”
李纯熙一脸孩子气的讨厌,皱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武侯铺:片警。
第14章 心有灵犀
天下难得一知己,而我已寻到了。——李纯熙
-------------------------------------------------------------------------------
当李纯熙第六次被拦在长乐宫门前时。
她一脸气恼的挥开容春扶着她的手,上前一步,瞪着浑身甲胄,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的近卫军。
“我要出去!”
近卫军统领对她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陛下交代,在他下令之前,臣不能让您踏出长乐宫一步。”
“你!”
李纯熙气的走了个来回,没好透的身体一呛,猛的咳了几声。
近卫军统领见她咳得脸通红,冷硬的眼睛柔和许多,他也是常常与这位骄纵却不蛮横的小公主打交道的,他语气放缓。
“您身体未好,还是请快进宫吧。”
容春帮李纯熙顺着气,也劝慰道:
“是啊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待身体好了,陛下定会让您出宫的。”
她顿了顿。
“您今日的药还没喝呢。”
就是不想喝药才要跑的!
李纯熙愤愤然,看着宫外十步一人的近卫军,知道凭她的小身板,是真的出不去了,瞪了几人一眼,回身进了长乐宫。
“还不快跟上殿下?”
近卫军统领示意众人跟上,见容春等人跟上李纯熙,收回目光,犀利的环视一周,便大步巡逻去了。
……
这边,李纯熙快步走近常坐的凉亭,亭前一颗高耸的梧桐屹立着,正是那日王珵注视的那颗。
这是康文帝在李纯熙出生时亲手种下的,寓意不言而喻。
“坏阿耶!”
李纯熙看着它就想起皇帝,拍了一下树干,进了亭子撒气般的扑通坐下,容春等人默默为她打理好周围。
素日喜爱的蒙顶石花浇灭了她心头怒火,轻抿一口,她惬意的眯眯眼,冷静下来。
她知道皇帝为她好,因为之前她已经偷跑过一回,皇帝大怒,才下令禁她足的。
李纯熙唉了一声,耳边传来翅膀拍打之声,她眉眼漫上笑意,抬头看向树上一处,一硕大鸟窝正在此处。
“长缨。”
玄色的海东青早就停留在李纯熙身边,锋利的爪子抓着亭栏。
长缨亲昵的蹭着李纯熙的脸颊,喉间“咕噜”作响。
李纯熙被它蹭的发痒,哈哈一笑,瞥见长缨玉白爪子上的毛发与血迹,便知道它刚狩猎回来。
“这又是去哪了?”
长缨当然听不懂她的问话,只是很配合的“咕咕”一声。
“你倒是自在,想去哪去哪。”
李纯熙为它梳理着羽毛,白皙的手指交叉在漆黑的羽毛中,极尽绮丽。
“我好无聊,阿耶也不许王珵进宫。”
她实在不明白皇帝的脑回路。
长缨继续回答似得“咕咕”一声,李纯熙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方玉佩,上面光无一物,细腻水润,温润有方。
“这还是我从王珵那里抢来的,你说他为什么不刻字?”
李纯熙无聊到自言自语,又将玉佩在长缨面前晃了一下。
长缨突然鸣叫一声,李纯熙回神,看向它。
“怎么了?”
长缨盯着玉佩没有动弹,李纯熙银灰色的瞳孔熠熠生辉,她随口问道:
“你记得他?你若记得他,还能帮我给他送个东西,比人去送有趣多了。”
长缨爪子挪了挪,翅膀微微张开,做出欲飞状。
李纯熙笑笑,以为它腻了,想离开,随手摘下一朵开的旺盛的朱瑾花,还没动作,长缨就轻轻从她手中叼过花,振翅一挥,转眼间就消失在视线里。
“小没良心的。”
李纯熙嘟囔一声,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
王宅
王珵刚练完剑,一身汗湿的走进卧房。
正准备解开缠在腰上的腰带时,他警觉抬眸,一向在李纯熙面前温润如玉的桃花眼中满是凌厉。
他呼吸一顿,猛的转过身去,一只俊黑的鹰正踩在他的窗框上,歪头看着他。
“长缨?”
海东青的辨识度太高,也太过稀少,所以京中皆知曜华长公主有一只神俊的海东青。
而与李纯熙几乎日日相见的王珵更熟悉长缨,只不过长缨性子冷傲,向来只跟李纯熙打交道,王珵只是偶尔见它一次。
王珵松了口气,挥退在门外请示的仆从,走到长缨两步远处,没有再进一步,疑惑道:
“你怎会来此?”
长缨歪头“咕咕”一声,王珵失笑。
“是我糊涂了,你又如何能回答我。”
长缨不明白这个男子在说什么,微微低头,将尖锐的喙中夹着的一物放置窗前。
王珵不明所以,直到看到窗前那一抹醒目的赤红。
“这是……”
王珵慢慢探出手,见长缨并未动作,便捻起它。
“是纯熙宫中的朱瑾。”
李纯熙并不像他,认为“枯荣自有时”,她十分不喜枯萎的景象,所以宫中常年种着常青或者常开的植物,朱瑾正是其中之一。
“是她让你送来的?”
王珵嘴角带笑,旋转着手上精巧的花儿,眼神温柔。
长缨催促般的“咕咕”一声,王珵试探道:
“在等我回信?”
长缨并无动作,王珵笑意更甚,环顾一周,发现自己房中寡淡清朴,略微皱眉,推开门去,门外只有一片青翠色,正当他蹙眉之时,一阵清冽的松香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