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密林阴翳,野生了不少植物。运气要是好的话,还能寻到几朵蘑菇。林蔚将竹筐靠在树边,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攥着镰刀左刨刨,右刨刨。
刨了大概七、八个坑吧,还是一无所获。她也不泄气,野人参哪有这么好找,遂换了几处地方,终于挖到了一株野人参。
林蔚小心翼翼的将野人参连根挖了出来,她也不太懂这个年份要如何看。反正看着个头,料想怎么着也得长了几十年了。
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林蔚好不容易才挖出了五株。小心翼翼的放在竹筐里,还不忘记在上头覆盖一层野菜,生怕被旁人瞧了去。
除此之外,林蔚运气很好的寻到了两朵大蘑菇,见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才背着竹筐,欢欢喜喜的下了山。晚上特意煮了一大锅野菜蘑菇汤,一家人围坐在炉灶前,喝得那就一个酣畅淋漓。
“姐姐,这个给你吃。”林惜自打烧坏脑子之后,脾气也比以前好上太多了。手里攥着一小块奶白色的方糖往林蔚嘴里塞,“这个是爹爹给我买的,姐姐,给你吃一块。”
林蔚不动声色的扭过头去,将空碗放回了桌上。林惜这个样子,倒是很让人不习惯。这一声“姐姐”,林蔚也是万万不想应声的。
王氏见状,一把将林惜拽了过来,用筷子冲她手上抽了两下,怒道:“不好好吃饭,乱跑什么?有好吃的,不知道给你弟弟留着!死丫头,怎么这么笨!”
林惜白嫩的手背被抽红了两道印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攥着拳头直抹眼泪。
“好端端的,你打孩子做什么?”林水将林惜抱在怀里,对着她的手背吹了两口气,温声哄道:“好了,不疼不疼,爹给吹一吹,就不疼了。”
林蔚鼻尖突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曾经她也是有爹疼,有娘爱的,一家人虽然过得清贫,可总在一块儿,生活也过得美滋滋的。哪像现在,爹不是爹,娘不是娘,家也不是个家。
她起身就走,王氏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哎,你跑什么跑?还不回来把碗给洗了!”
林蔚只当没听见,抬腿回自个屋里了。她从床里面摸出一个木匣子,里头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素色的手帕——她娘留下来的。
本来还有一副缠丝银镯子,被她爹要去给王氏戴着了。
林蔚将先前她爹给的十枚铜板,小心翼翼的放到木匣子里头藏好。这才大松口气。
还是得自己攒点银子,以后指不定王氏又得出什么幺蛾子。与其在穷山恶水里头苦一辈子,不如多攒点钱出门谋条生路。
第7章 挣钱
二狗哥说话算话,后个一大清早的,就驾着自家的板车,往林蔚家门口靠了靠,在门口就吆喝开了。
“林蔚,林蔚!赶紧的,带你去赶集哩!”
“大清早的在门口嚎什么丧?没人去赶集!”
王氏伸手挑开竹帘子,怀里抱着木盆,将里头的脏水哗啦一声倒在庭院里,“家里哪里闲钱去赶集?赶紧走,我家晨儿还在睡觉,你要是把他吵醒了,我饶不了你!”
“嘿嘿,俺不走,林蔚跟俺说好的了。”二狗哥是个实心眼的,也不生气,挠了挠头在门口继续等着。
林蔚听见动静,探出半边身子,冲着二狗哥摇了摇手,笑道:“就来,再等我一下,我背个竹筐。”
王氏眉头狠狠往上一扬,两手掐腰在庭院里站着,见林蔚果真背了个竹筐出来,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几步走上前去,一拽林蔚的手腕,道:“说,你要偷家里的什么东西去卖?”
且不说家里穷得一贫如洗,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退一步说,这个家还姓林,纵是林蔚想卖家里什么东西,也不能叫做“爹”。
“大清早的,你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林蔚将王氏挣开,抬腿走出院门,二狗赶忙跳下马车,支了个小板凳让林蔚上去坐好。
林蔚笑着道了声谢,见王氏还是不依不饶的在庭院里骂骂咧咧,遂抬脸不冷不热的呛了一句,“家里有什么值得卖的,你么?”
她这话可刺到王氏心窝里去了。整个莲花村,哪家哪户不知道王氏是打外头买回来的。只是山中人朴实,不往外头乱说便是。
果不其然,王氏气得脸都绿了,随手操起一把扫帚,气势汹汹的要过来打人。
二狗哥见状,赶忙一拽缰绳,驴子便往前走了几步。王氏扑了个空,一扫帚抽车板上了。细长的扫帚杆经不住这么抽,直接断成了两截。
“林蔚!你这个死丫头!有种你晚上就不要回来!你就死在外面!”
王氏的骂声渐渐远去,林蔚将竹筐抱在怀里,右手捂嘴,懒懒打了个哈欠。昨晚做了一夜的梦,反反复复全是前世临死时的惨状,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刮在身上如同刀割。她这辈子再也不要受这种罪了。
“来,这个给你吃。”
林蔚稍一抬头,眼前凭空多出来一块肉饼。她微微一愣,刚开口说了一句“我不要”,口水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
“哎,你别跟俺客气!”二狗哥硬将肉饼塞林蔚手上,面露羞赧道:“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林蔚小口啃了一口肉饼,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二狗又道:“你那个后娘太凶啦!一天到晚跟个母夜叉似的,俺娘说啦,后娘都是属母老虎的,专门欺负继女呢!”
“唉。”林蔚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没有办法,我爹喜欢她。”
二狗哥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轻轻“呵”了一声,赶着驴车去村口接人。全村就这一辆驴车,平日里村里头的人想赶个集,都得翻越十几里的山路才行。
有辆驴车不仅能坐人,还能拉货,不知道省了多少力气。可街坊邻居归人情,钱还是要挣的。小孩子不收钱,其余的人一律两文,来回也就四文钱。
四文钱足够买两碗阳春面,一般村里妇人都舍不得坐车,都是天不亮就起身走路去。这不,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家里有孩子的妇人,都想着卖点家里囤的谷子,给孩子裁两件新衣裳穿。
林蔚一路昏昏欲睡,抱着竹筐缩在最拐角。
“咦?你老抱着着筐做什么?抱怀里不硌得慌!”一个村妇问道。
林蔚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又往拐角处缩了缩,见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只好笑着掩饰道:“我抱着就行了,怕挤着你们了。”
“这姑娘真懂事。”众人夸她,又好奇的往筐里瞥了几眼,“这里头装的啥?”
林蔚道:“挖得荠菜,想着镇上的大户人家可能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会换了口味,尝个新鲜。”
众人一听,大为赞同。也有人质疑道:“荠菜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人会舍得掏钱买这种东西?钱多了闲得慌啊!”
林蔚但笑不语,驴车往前又行了一个多时辰,七拐八拐的总算是入了镇上。
这镇子叫清河镇,左边通官道,来往的行人也多。驴车一停,众人纷纷散开了,二狗哥驾着车往路边停了停,转头看向林蔚道:“你在哪儿摆摊哩?要不要俺帮忙?”
林蔚摇头拒绝,身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裙子,面容虽清秀,可打扮得过于寒酸,同街上来往的姑娘小姐们格格不入。好不容易赶个集,身上半个铜板都没带。
同二狗哥说了一声之后,林蔚背着竹筐,寻了一家药材铺子。
药材铺子里的伙计一见林蔚,还以为是个要饭的,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外头轰。
“走走走,哪里来的死要饭的,要饭也不找个好地儿,往这跑做什么!买药还是上吊啊!”
这伙子狗眼看人低,说话也忒难听了些。林蔚攥紧背带,勉强笑道:“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来问一问,你家收野人参么?”
“野人参?”这伙子皱眉,不太相信道:“收倒是收,可你到底有还是没有?你可别在这空口说白话,耽误了做生意,打断你狗腿!”
林蔚将竹筐放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株,问道:“这种行么?你家收不收?”
“收倒是收,但得问掌柜的。”小伙计调头往里屋跑,不一会儿又转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眉梢吊挂眼珠发绿的男人出来。
“来来,姑娘,快拿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