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来往的人群纷纷将目光投递在两人身上,放在安菲身上的是同情,而放在傅希尧身上的便是尖锐的谴责。都以为是他令她哭得那么悲伤。
傅希尧哭笑不得地叹口气,他宁愿她是为他而哭,可惜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安菲终于慢慢止住哭泣,整个人力气似乎被这场恸哭抽尽,软软地趴在傅希尧的肩头,良久,才伸手抹干泪痕,抬头状似轻松地开口:“走,请你吃饭,上次欠的。”
傅希尧将车开过来,一直往郊外开,安菲蜷在副驾上,也懒得问他带她去哪儿,只要离开有安禹与伊桐桐的地方,哪儿都好。
傅希尧逗她:“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呀。”
“我会帮你数钱的。”
傅希尧勾勾嘴角,没再开口,能开玩笑了,证明从前的那个安菲又活过来了。
车子最终在一家小酒馆外停下来,是真的小酒馆,只卖酒与下酒的小碟菜以及中式小点心,不提米饭大鱼大肉等。
安菲抬眼打量,这是郊外,因为这一片有很多度假村,四周风光十分宜人,小酒馆背靠青山,门前一条清澈的小溪涓涓流过,一座古朴的木栈桥连接溪两岸,直通小酒馆的木廊。
“真会享受呐!”安菲忍不住赞了句。
进了门廊,安菲发觉小酒馆的内部格局设计的也非常创意与精致,老板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妙人。“哎傅希尧,你认不认识这里的老板哇?”
傅希尧看了眼安菲,忍不住翘起嘴角:“怎样?你要以身相许么。”
“滚远点。”安菲瞪着他,“想认识下呗,顺便套个交情,等会给我打个折。”
“好,给你SVIP折扣。”
“你说了又不算……”安菲猛地顿住,眨了眨眼,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你的?”
傅希尧只笑不答,拖着安菲走到角落里最安静又不影响欣赏风光的座位落座,很快有服务生过来点单:“傅先生很久没来了。”
傅希尧点点头,点了常喝的酒与小碟,安菲得知这小酒馆是傅希尧的,立即毫不客气地点了所有的点心。
服务生善意地劝说:“小姐,量力而为。
傅希尧笑着摆摆手:“都上。”
酒是温好在特制的酒壶里送上来的,倒出来,有淡淡的稻香味,剩下的继续放到一盆小炭火上温着,淡蓝色的小簇火苗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静静地跳跃,空气中满是寂静的香味儿。
安菲身体往椅背靠了靠,忍不住笑说:“如果是下雪天,气氛就更好了。”
“那冬天咱再来呗。”傅希尧望着安菲,目光灼灼。安菲低了低头,伸手去拿点心。
“对了,你怎么会在酒店?”安菲忽然问。
“我答应过你妈妈,”傅希尧挑挑眉。“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其实最重要的理由他没说,他想见她,但他生气她的利用,而安禹的婚礼刚好是个台阶。
暮色渐浓,酒壶已经空了,安菲喝得不比傅希尧少,但不知为什么,总也醉不了似的。其实安菲不知道,米酒后劲大,酒劲儿慢慢地上来。她要的那些点心,一大半堆在桌子上,傅希尧没说什么,倒是她自己嚷嚷着说浪费可耻啊!但她实在吃不下了,站起来伸伸懒腰,忽然兴致,“傅希尧,我们去爬后面的山吧!”
那座山其实不太高,但安菲爬了很久才爬到山顶,大刺刺地躺在地上再也不肯走。
傅希尧微微喘着气拉她:“起来,地上湿气重。天快黑了,等下不好下山。”
安菲累得筋疲力尽,酒意也渐渐涌了上来,死活不肯动,傅希尧无奈,在她身边蹲下,拍了拍背:“上来,我背你。”
安菲趴上傅希尧的背时,眼眶里忽然又涌上一阵泪意,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头搁在他肩头,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闭了闭眼,仿佛回到很多年前,安禹也是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从一楼爬到五楼,到了家门口她赖着不肯下来,一定让他背进客厅。
“傅希尧。”
“嗯。”
“时间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伤痛?”
傅希尧没有做声,天一点点黑下来,山路寂静,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与呼吸声静静地响起。
“傅希尧,我会忘掉安禹的对不对?”
“嗯。”
“我好累了。”安菲将脑袋移到傅希尧另一边脖子上,“我睡一会,到了你喊我。”
“嗯。”
安菲被傅希尧叫醒时,已是四个小时后,她睁开眼,发觉傅希尧的车正停在自己家楼下,她的头正枕在傅希尧的腿上。
“我可不可以去你那借宿一晚?”安菲问。
“不可以,回家吧。”傅希尧打开车门,“不要逃避。”
安菲叹口气,拿起包下车。
傅希尧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又在车里等了半小时,才发动引擎离开。原本以为一切都OK,没想到凌晨两点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迷糊地抓过手机接起,在听到安菲的声音时睡意瞬间全醒了。
“傅希尧,我在你家小区外面,你出来下,噢记得带上钱包。”
傅希尧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区门口,的士司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接过傅希尧递过去的车费时嘴里还在碎碎念,安菲气不过,抬脚试图去踢车门,被傅希尧一把拽住了。
“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离家出走?”
“YES。”
傅希尧揉了揉眉心,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贝:“小姐,你有没有脑子,这大半夜的离家出走还不带钱包,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啊……喂,你去哪儿!”他话还没讲完,安菲转身就走。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安菲气恨地说道。
傅希尧扑哧一声笑了,小跑上去一把拉住她,“好啦,别折腾啦,回家睡觉。”
安菲扭了两下也没再挣扎,如果傅希尧不收留她,她真的别无去处,她出来时一腔难过,披上外套就往外跑,钱包也忘记拿,而粟粟此刻在云南写生。
回家后,安禹劈头盖脸甩了她两个耳光,这是自十五岁那年后,他第二次打她。而一向疼她的安妈也只是拉住了怒气冲冲的安禹,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中满是对她的失望。其实在伊桐桐的婚纱上做完手脚后,她就后悔了,她讨厌这样卑劣的自己,但时光永不可能倒流。
她跑回房间后狠狠地哭了一场,越想越难过,爬起来就往外冲,她想,这个家没有人真正爱她,她也做不到与安禹伊桐桐长期同居一室。
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很久,最后能想到可以投奔的人,也只有一个傅希尧。
第二天吃早餐时,安菲吞吞吐吐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可不可以收留我一阵子?我可以睡沙发的!”
“不行,你回家。”傅希尧果断拒绝。
“我不要!”
“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你妈妈该着急了,吃完早餐送你回家,乖。”
“傅希尧!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知道自己不讨喜,你不肯帮忙就算了,大不了去睡桥洞!”安菲说完起身就往门口走,一边在心里数,一、二、三……
“好啊,去睡吧。对了,要不要借床被子给你?”
“傅希尧!”安菲颓丧地折身,“你要不要这么冷血啊!”她又坐回餐桌,咬了咬嘴唇,轻轻说:“我是真心请你帮忙,她跟安禹婚后会住在家里,我不想看见他们,你明白吗?”
傅希尧继续吃着面包喝着牛奶,安菲打算真的放弃时候他忽然开口了:“我暂时搬回家住吧。”
安菲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谢谢。”
顿了顿,安菲再度开口:“傅希尧,要不,我们试试看?”
傅希尧抬眸望着她,望了很久,忽地翘起嘴角:“安菲,你还没睡醒吗?”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转身进厨房的瞬间,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
安菲,我要的不是你一声谢谢,我也不想做你溺水时随手一抓的救命稻草。
如果你需要时间来忘记,那么我愿意等,多久都可以。
因为,我爱你。
过了几天,安菲渐渐冷静,决定回家一趟,安妈见到她,还没开口就掉起了眼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安菲抱了抱她,说没关系,妈妈,真的没关系。是我让你失望让你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