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在哪来找?”
菊里花铃转头看向某个方向,一只黑猫蹲在房梁上,居高临下望着下方,触及她的视线便转过身去,跳了下来,隐入面墙壁后方。
“走吧。”
菊里花铃举步跟上黑猫,俞小杰也跟着走去,高晏落在最后,踏入墙壁后方时回头看向女姑神像。
当高晏回头,身影消失在殿内时,那尊女姑神像的眼睛微不可察的转动了一下,视线正巧落在他们原本站着的位置。如满月般的脸庞上,猩红的唇角微微弯起,显得慈悲,又多了分贪婪。
墙后面是个解签的女道姑,女道姑也是一张满月脸,眼小嘴巴也小,她努力扬着笑脸,但看上去还是皮笑肉不笑的古怪模样。
菊里花铃:“我看见其他玩家跟她接触过,放出我的黑猫在殿梁上偷听。不过不敢靠太近,听得不清晰。首先要解签,给一定香油钱,然后直接问‘哪儿能拿到竹骨’。”
闻言,俞小杰上前,拿出他当了半天算命先生赚来的钱放到女道姑面前。
女道姑见状便问:“善信解什么签?”
俞小杰:“不解签,问个问题。镇上哪里能拿到竹骨?哦,就是制造塔骨的竹骨。”
女道姑抬头看着俞小杰,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高晏和菊里花铃:“钱不够。”
菊里花铃:“我记得早上有人来问,就拿的这么多钱。”
女道姑:“他们是第一批,你们是第二批。他们知道竹骨在哪里拿,早被拿光了,你们知道在哪儿也没用。但我还知道另一个地方有,所以价格要提高一倍。”
俞小杰:“趁火打劫?”他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扔到女道姑面前:“全给你,再买个问题,除了你说的两个地方有竹骨,还有其他地方有吗?”
女道姑把钱揽到桌底下的钱箱里:“没有。我就都说了吧,看在你出手大方的份儿上。第一处在阴公庙,阴公庙的房梁即为竹骨原材料。第二处在存放七口棺的义庄,就是那七口棺的棺材板。”
竟然是七口棺的棺材板?!
俞小杰和菊里花铃颇感震惊,他们虽不知阴公庙是什么,也不知道阴公庙的房梁为什么就是竹骨的原材料。但恰好刚从义庄出来,知道七口棺里的东西不普通。
想要拿走七口棺的棺材板,明显不容易。
高晏:“阴公庙在哪儿?”
反正两个地方就说了,女道姑也不介意再告诉他们阴公庙所在。
“阴公庙就在七口棺义庄的后面,不过香火已经断了很久。嘿嘿嘿,里头的东西久无人供奉,凶得很呀。怕要见血……”
菊里花铃眼神一变,她的黑猫没有听到女道姑提醒早上来打听的玩家。
这女道姑显然坑了早上的那批玩家。
思及此,菊里花铃等人也不由同情游戏场中的其他玩家,同时对镇上所有居民保持警惕。
走出女姑庙,三人在庙旁的一家茶馆坐下,顺道喊了点当地小吃和一壶茶吃就起来。反正天色已晚,再赶去靠近郊外的义庄显然不切实际。
俞小杰:“晏哥,阴公庙是什么?”
高晏抿了口茶,说道:“阴公庙也叫阴庙、有应公庙,因为庙宇分为阳庙、阴庙。阳庙供奉玉皇大帝、道教三清等正神,阴庙则相反,供奉地府诸神以及无名鬼。”
“阴庙分为两类,一是诸如城隍庙、地藏王庙的阴公庙。另一类则是鬼魂居住的庙宇,有些地方遇到无主尸体就会打捞起来,建庙宇供奉。这种庙宇也分为三类,一是鬼中厉鬼,供奉于大众庙,称为大众爷。二是有应公庙,是无主骨骸,庙宇通常挂有横幅‘有求必应’,赌徒最爱的去处。”
“最后一种,名为‘姑娘庙’,就是供奉无名女尸的庙宇,通常是从水上打捞的无名女尸。”
第二类庙宇被称为阴公庙,因‘有求必应’而香火旺盛,其实就类似于拜四面佛、养小鬼。‘有求必应’的先提条件就是还愿,而且要讲清楚,有求有还。
俞小杰:“那要是求财还命,到时候发财了不就真得还命?”
高晏:“是啊。”
菊里花铃:“谁会拿命去换钱财?”
高晏:“人为财亡,更何况心存侥幸的人更多。而且,不一定是拿自己的命去换钱财。亲朋好友,都是命。”
他轻轻放下茶杯,杯底磕着茶桌,响声清脆。
菊里花铃对这些民间鬼怪传说很感兴趣,于是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要用阴公庙的房梁和义庄七口棺棺材底板做竹骨吗?”
“因为阴。”
俞小杰回头看向高晏,竖起耳朵听他讲述。
“正梁为阴为凶,阴公庙也是阴,又阴又凶。两者互相压制,相互浸染阴气,时日一久,阴公庙里的正梁就是至阴之物。”
如果要拆掉,那正梁还得经过特殊处理,如今却被当成制作竹骨的材料,这塔骨果然古怪啊。
“七口棺的棺材地板同理,至阴至凶之物。竟然是用这些东西来造塔骨……原来不是没有竹骨和纸,而是这些东西不好拿啊。”高晏弹了弹杯口说道。
闻言,另外两人各自保持沉默。
半晌后,小吃都上齐了,他们便围着桌子吃起来。直到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拖得很长,而街道上的人们陆续回家,商贩也关门收摊了。
回到陈青山的宅邸,在大院子的门口撞见陈青山,他还抱着根木头在削。早上那根木头有手工面杖那么粗,现在已经被削成筷子般细了。
陈青山撩起眼皮,瞅了眼三人,懒洋洋开口:“带回来一个,得再加钱啊。”
高晏:“没问题。”
陈青山嗤笑一声,用地方乡言说了句:“三个人,三副塔骨,有得你们找啰。”
高晏蹲在陈青山的身旁,瞧着他熟练的木工手艺,随口一问:“您做这个多久了?”
“三十年?四十年?不记得,我四五岁就开始学,十六岁出师,做的第一套塔骨是女姑。每年都得重新做,往年做的都不行,每年都得烧掉。”陈青山摇头:“藏都不让人藏起来,全都扔进火堆里烧掉。”
高晏:“我记得闽都塔骨,头年做出来,游神会里走一天,回来后要么收回手艺人家里摆着,要么放庙里供奉。等来年游神会再拿出来,擦干净上面的灰尘继续走一遍。”
陈青山终于正眼看高晏:“有研究嘛。”顿了片刻,又问道:“你喜欢塔骨吗?”
高晏:“它们很有趣。”
陈青山咧开嘴笑,认同他的话:“还是你有眼光,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它们本身就很有趣。有趣才摆弄它们,不然天天跟它们混在一起干什么?它们是活的,可惜啊,旁人都不信。”
“他们用完了就扔进火堆里烧掉,一件都不肯留。他们敬神,大小庙宇数不胜数。”说到这里,陈青山露出嘲讽的笑:“面诚心狠。”
高晏:“怎么说?”
陈青山:“你去过镇民的家吗?”
高晏:“没有。”
陈青山:“有空就去看看。”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又把背佝偻下去,抱着几根木头走进院子里,边走边叹息:“今晚得熬夜,督促它们赶紧完工。还剩三天,时间可不多了。”
俞小杰评价:“怪里怪气的。”
菊里花铃:“感觉反而像个正常人。”
高晏起身:“回房睡觉了。”
俞小杰耸耸肩,跟了上去。菊里花铃则跟他们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晚上,高晏跟俞小杰住在同一个院子。
深夜的时候还是听到了热闹又诡异的敲锣打鼓声,走远后,那声响才渐渐停了。
俞小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翻个身继续睡。高晏则起身,点开那盏白纸灯笼,又从口袋里翻找出白天在青山宫火堆中捡回来的纸块和竹棍。
就着火光仔细的看,手指还摸上纸块,触感油滑,上面好像是泼了防水的油。有些油纸也能防火,泼上油之后根据燃点不同隔绝热度不太高的火也可用。
但青山宫门口的火堆火势不小,粗略一看,上面全是纸钱烧出来的灰,将火焰牢牢压在底下,正因如此,火堆中热量极高,连冒上来的烟都被热得扭曲了。
将一张燃点不高的纸张置于火堆一米处都可以无火自燃,何况是过火堆的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