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君记(6)

“我知道嫮儿对你好,你对嫮儿也是顶好的,但有些地方不是让人成长的地方,不是不能,而是最好不要。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该懂我意思。”

玉芷愣愣的看着霍禹,之后又低头顺从道:“玉芷明白。”

霍禹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又露出了懒洋洋的笑容:“我真的要去见我妹妹,玉芷你若再这样拦我,我倒觉得是玉芷你又和嫮儿串通好了,帮她出街玩去了。”说罢嘿嘿一笑,便大步流星往霍成君住的璧漱阁走去。

只剩玉芷留在原地,似乎还在琢磨少爷刚刚的话。

刚刚的话确实说得过多了,连少爷这种玩世不恭的人都注意了,确实是锋芒过露了,以后还是小心说话的好,明哲保身便好。

玉芷暗自忖度着,便决意不再插手此事。一转身,却发现旁边的一个家丁小五,正站在她身后,却没发出声音。

玉芷一吓,连忙冲着小五挥着拳头:“死小五,你可吓死我了!你占我身后干嘛!也不吱一声!”

小五是霍府的家丁,管着璧漱阁这一带的翠竹和珊瑚树林,心灵手巧的很,在霍府花园里摘几朵花,便能把这些花变成艺术品,深受霍七小姐喜欢。小五性子也特别好,虽然整天嬉皮笑脸的,也却憨厚得很,玉芷刚进府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别的丫头背地里给使绊子,只有小五一人真心待她,故而玉芷也把小五看作是朋友。

小五嬉皮笑脸的说道:“没干嘛啊,怎么?你是和大少爷说了什么不能听的话?”

玉芷翻了个白眼,一听这话便知道小五是没听到霍大少爷指向不明的警告,便也松了一口气,说道:“就你想的多!不是小姐之前不是得罪了昌邑王嘛,夫人罚小姐面壁了,这大少爷非吵着要去见见小姐,拦都拦不住!”

小五无所谓的耸耸肩:“大少爷和七小姐关系好,指不准能劝动小姐给昌邑王道个歉呢!”

玉芷啐了一口:“你头天认识小姐啊,小姐这性子,恐怕是没有能低头的时候!若是大少爷能劝小姐,劝的住劝不住倒无所谓,就怕这大少爷又要带小姐出去玩了,到时候夫人怪罪下来,又是我倒霉!”

小五哈哈大笑,冲着玉芷说道:“好玉芷,好玉芷,你别恼啊。我给你做了个花环,你看看。”

玉芷一扭头,才看到小五身后藏得一个花环,用着几朵小花做的,倒是小巧别致,扑哧一下子笑开了花:“谢谢你啊,小五,还是你最好!”

小五耳朵一下子红了,只摸着脑袋笑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玉芷一看时辰不早了,便也赶紧与小五话别,马上出门去首饰店“和云轩”,去给小姐取回小姐前些日子订的首饰。

霍禹走过了长廊,再拐过荷花池,往小径一转,便是霍成君居住的璧漱阁了。

璧漱阁以荷花池为屏,以珊瑚树为障,背倚玉样假山,佳木茏葱,奇花闪烁,算是霍府最为雅致清净的地方了。

说起这珊瑚树林,还是武帝时的献礼。当时群臣都争相献上各种珍稀花木,南越王就曾献上烽火树,名为在宫廷夜间烽火照耀下,便如烽火一般红艳闪耀。原仅在离宫栽植,后来霍光带着年幼的霍成君看见之后,成君喜欢,霍光便命人在成君闺阁外栽植一大片烽火树。这烽火树另有别称珊瑚树,因它像珊瑚一样美妙姿态与渐变颜色。成君认为“烽火树”一称太过沉重,倒不如“珊瑚树”,才配得上它的明艳多变。如此霍府便随着小姐这样称呼,渐渐地在民间也传开了。霍成君之受宠,霍光之权势名望,可见一斑。

这荷花池与璧漱阁相依,成君两年前曾想引荷花池水绕璧漱阁,引之玉样假山之上,泻于院内竹林之间。原本对成君千依百顺的霍光已经找了能工巧匠,但霍显霍夫人却不以为然,她认为成君这种心思无益处,倒不如平平实实学好琴棋书画。霍光事务繁忙,家事皆交由霍显打理,成君规划自然搁浅。

不过纵然如此,这荷花池,玉璧假山,珊瑚树林以及院内的翠竹林,已然将霍成君的闺阁装点的冷艳动人。

刚一入阁,便听见内间有瓷器破碎的声音,霍禹料想可能是妹妹在发脾气,便不动声色的走近了看看。

只见丫鬟一应在外间站着不知所措,妹妹却把瓷杯一下子掷到地上,只听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地上稀疏碎片,方知妹妹已经扔掷了三四个瓷杯了。

霍禹进房间门的时候,霍成君正拿着她素日喜爱的鹤纹千瑟青瓷,芊芊玉手正举着高高的,作出要扔掷的动作。

这是霍成君从前问霍禹讨得的。霍禹一贯喜爱收藏这些玩意儿,平日视若珍宝,被成君讨去还颇为心疼,如今见着成君拿他的心肝宝物只作发泄之物,虽心疼地不得了,但到底是更加心疼妹妹难过,便只是闭了眼睛,并未加制止。

许久却不闻碎瓷之声,霍禹抬眼一看,这鹤纹千瑟青瓷仍是稳稳当当的摆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

——原是成君终究不舍。

霍禹哈哈大笑,走到霍成君身后,笑道:“从来便是万金难展嫮儿眉,既认为碎瓷之声悦耳 ,何不扔了它换得一笑,如此也算物尽其用。”

霍成君没有扭头,依旧气愤的站着。鹅蛋脸上杏目圆睁,小巧的鼻子却挺而高,显得有些刻薄,下面的含珠唇倒精致好看。此时她身着白色交领中衣,外罩淡绿底子交领短袄,上面绣着的折枝青梅刺绣精致的很,下着简单的艾绿长裙。梳着俏皮的双丫髻,有一缕发稍有松动,却平添慵懒娇憨之气。

霍成君知道是哥哥来着,也没转头,只是没好气的说道:“纵然会让我好受些,但我好容易讨来的千瑟青瓷,断不能比普通瓷杯声音要更好些,既然同样的声音,我如今过了瘾日后却是无法补救,既如此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日后后悔?”

说罢扭头抬眼看看自己哥哥正含笑看着她,不由眼睛一转,细声轻笑:“何况从大俗人哥哥那里讨到这样的极品成色,可不是日日都有的事。成君怎能辜负?”

霍禹听了她的话,笑意更浓,装傻逗她:“是吗?是从我那里讨来的吗?我倒不记得了,不过如此看来我到处游历还是好的。”

霍成君冷笑一声:“是啊,中郎将赶快‘游历’长安城吧,怎么有闲情雅致来我这小庙?还是赶快管理一下碧春楼、流云馆这之类的地方,那些歌女舞女可是危险得很,万一她们谋划叛乱可就不好了。中郎将还是快去‘游历’或者‘管理’的好!”

霍禹看着妹妹讽刺的模样忍俊不禁,再次哈哈大笑:“嫮儿,瞧你说的,真是恩将仇报,我还打算安慰你来着。”

霍成君登时生了气,说道:“哥哥真的忘记了,我已经不叫嫮儿了。去年阿翁阿母便给我取名成君了。如今的成君是不必哄的,把我关在家里半年,让我一直练琴练舞学棋看书就好了,这样我就老实了,也不会再说些没谱儿的话了!”

霍禹看着霍成君真是置气了,便连忙走到霍成君面前来,拉着她的小手低头轻声说道:“怎么会呢,无论成君还是嫮儿,你永远都是哥哥的小妹。但你真生气了吗?刚刚玉芷跟我说,我还不信。”

霍成君听着霍禹这样柔声细语,一时委屈,带着哭腔说道:“玉芷不是个好东西,都是她向阿母告的密!呸!我本就不该相信这些小碎嘴子!”

霍禹轻笑道:“这怎么能怪玉芷呢?阿母要想知道什么她怎么会没办法?再说了,你对昌邑王做的也太过分了吧,中秋皇上大宴宾客,昌邑王才千里迢迢从封地赶来,父亲也好容易才把他不露声色的请到家里来,多难得的事啊,你倒好,竟然把他推到荷花池里……”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他自己也说是他自己不小心啊,根本不关我的事!”霍成君争辩道。

霍禹却说道:“也许是你耍些小聪明自己没有直接把昌邑王推下水,但在众人眼中,你这样做和直接把他推下水没什么两样啊。全霍府上下只有你有动机把他推下去,你直接把他推下去,和你设计让他自己掉下去,这有什么区别呢?”

霍成君嘟着嘴,悄悄抬眼看了看哥哥还有没有在生气,轻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哥哥,那昌邑王进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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