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里因为这个描述嘴角勾了勾,但很快便压了下来。
“你是说她是问你要信之后才发狂的?”
“对,之前看着还挺正常的,跟男朋友亲热得不行。”
说到她那个男朋友,也就是项路平,光头就替这姑娘感到不值。
这姑娘惨死,项路平是一点悲伤都看不出来。
还有那个叫牧俊博的,更是如此。
虽然这种事并不少见,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悲凉。
方里皱起了眉。
有谢柏沅带他一路上行的关系,他真正经历过的副本并不算多。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给人带来灾祸的debuff道具。
光头虽然看着心大,实际上心思却很细腻。如果不是他发现了这封信的问题,方里下意识地就会以为这是个有点用处的道具。
几人一起回到院子里,方里等人打掩护,光头佯装路过,把信丢回了井里。
过了这么多年,井早就干涸了,油纸包着的信丢下去连点回声都没有。
光头跟他们使了个眼神,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该吃午饭的时候,方里等人走去大厅,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从大厅里鬼鬼祟祟地跑出来。
“他们怀里是不是塞了什么东西?”赵小彤眼尖地问道。
方里定睛看了看,那群人怀里鼓鼓囊囊的,看上去真像揣了什么。
赵小彤嘀咕道:“不会是屏风上的画吧……”
方里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拦住了那两个准备偷偷从他们边上绕开的人。
“你们怀里是什么?”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强势,不仅是对面这两人,连身后的朱易乘等人都为之一愣。
朱易乘扯了扯赵小彤的衣袖,小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方里……”
赵小彤还在等他的下文,朱易乘似乎是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卡壳了半天了才道:“长大了?”
赵小彤不出所料地对他翻了个白眼。“这分明是稳重了。”
那两个被方里问话的人原本还嘴硬说自己什么也没拿,方里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拉下其中一个的冲锋衣拉链。
两份卷好的画就这么掉了出来。
朱易乘张了张嘴,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想说这哪是稳重了,这分明是嚣张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仔细一想,现在的方里哪里还能看出半分胆小如芝麻的影子,他现在简直是谢柏沅的缩影。
冷静,还有带着几分强势的嚣张。
只不过方里还没那么明显罢了,这份变化恐怕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那人见行动败露,有些气急败坏想要动手,却被方里抢先一步揪住了衣领。
“……”方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他轻飘飘地说了声“抱歉”,放开了那人的领口,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画。
朱易乘越看越惊,在他俯身的时候连忙上前挡在几人之间,一副老母鸡护住小鸡仔的样子,提防对面两人突然动手。
画刚一入手,方里的大脑就接收到了指尖传来的那份异样的触感。
这两幅画应该说他们用刀子一类的东西从屏风上割离下来的,断口处却并不刺手,反倒呈现出一种光滑感。
整幅画摸起来都是光滑又细腻,那触感就好似人的肌肤……
方里在心中骂了句脏话,这两个把画撕下来的白痴,连这点异样都注意不到吗?
他没把画展开,而是直接伸手向另一人讨要道:“你拿的呢?”
那人原本支支吾吾不大想交出来,方里的语气已经冷了下去:“我不是提醒过你们,画很危险,你们就这么想死?!”
偷画的人本来就心虚,被他这么一说,再怎么不情愿到底还是惜命地把画从衣服里抽了出来。
这四幅画拿在手上,方里头皮发麻,仿佛看到自己手里拿了四张新鲜剥下的人皮。
就在刚刚,触摸到画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有一种画,叫作画中仙,可以挽留逝者。
这种画重视的不仅仅是画技,颜料、甚至画画用的纸张都十分讲究。
而这些画画用的原料,说起来十分变态。
画纸要用人完整无暇的皮肤,而绘画用的颜料,还要将人的尸骨碾磨成粉,加入其中。
很难说这四幅画是不是就是用的这种办法绘制的,不过以目前的手感和这些画对人的影响来看,大概是了。
“不也是你告诉我们,这些画隐藏着秘密吗?”其中一人不满地嘀咕道。
方里的思绪被打断,他只是扫了那人一眼,对方便不说话了。
“那你大可以拿着画走远点,到时候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和我没关系。”
他现在已经可以体会到那些和新人一起刷副本的老手的内心感受了,你可以靠智力和运气躲过鬼怪的攻击,却防不住队友自己往刀上撞。
他还在回忆,这画似乎有摄人心魄的能力,但要怎么才能破解画的威力,他实在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记忆像是被人打碎了,然后又胡乱地拼到一起。他能想起这画的制作流程,后面的破解方法却忘得一干二净。
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方里想把画装回去,然而这东西是用刀片割下来的,一旦割下来就糊不回去了。
他没办法,只好将画先收进了自己的包里,准备一会儿将这些画藏到空房间的床上,用枕头被子盖住。这似乎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了。
但是好好的屏风少了四幅画,徒留下四扇空窗,自然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万幸的是,管家依旧不在,方里问了一个家仆,家仆说管家出去了,要到明天早上才会回来。
他藏好那幅画,和朱易乘一起,继续在赵小彤她们那屋打地铺。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天晚上,方里久违地梦到了他的爱人,谢柏沅。
第83章 娃娃
他梦到了谢柏沅,之所以这么清楚地知道这是梦,是因为那些画面是他从未见过的。
梦里谢柏沅似乎要比现在年轻一些,五官没有现在这么棱角分明,神情也没有现在这么坚毅。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他那双眼睛,大多数时候都饱含戏谑,只有在看向某个人的时候才会脉脉含情。
嫩了几岁的谢柏沅,依旧是一群人的头头。
“沅哥,你别激动,肯定有办法能把佑哥从画里救出来的。”梦里的情况似乎不太妙,方里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状况。
这群人在副本里,而且遇到了一些难题。、方里的大脑跟被自动设置了游戏模式似的,前情提要直接被塞了进来。
这个副本就叫画中仙,boss是一位身怀奇术的画师,他的爱好是通过制作这种“画中仙”,来收集人的灵魂。
人一旦被他用画魇住,灵魂就会进到画里去,留在外面的躯壳不出三天就会死去。
这种死法无声无息,甚至可以说毫无痛苦——个鬼。
不痛苦只是相对死去的人而言,对于死者的爱人或者朋友来说,这简直是莫大的折磨。
你只能看着你爱的人在你身边死去,生命每分每秒飞速流逝,而你什么也做不了。
谢柏沅冷着一张脸,表情都快结冰了。
身旁的人还在不住地劝说,语气还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发疯。
方里从未见过谢柏沅这样凝重的神情,他心情复杂,下一秒就跟谢柏沅对上了视线。
他的爱人向他走过来,怜惜又珍重地将手放到了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眼底藏着几丝疯狂。
方里想要给予回应,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微微感受了一下,立刻就操了。
难怪谢柏沅会做出这样的表情,原来这次被抓进画里的,正是他自己。
他的灵魂变成了画,不远处那个闭着眼睛熟睡、面庞陌生的男人是他留在外面的身体。
虽然对自己曾经和谢柏沅一起刷副本的事知道一些,但到底那些碎片化的记忆都是陌生的,现在指着一张从未见过的脸说那是他曾经的样子,方里自己都觉得十分怪异。
他甚至觉得,这只是一场梦。
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梦。
可在谢柏沅贴脸过来的时候,方里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和悲伤。
他想大声喊叫,让谢柏沅别发疯,让他离画远一些,以免一起被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