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岑玮直接走了,岑璋倒是慰问了岑琰两句,又因马儿受惊一事向他致歉。兄弟二人寒暄两句,各怀心思的告辞离开。
大皇子岑玮急急忙忙先去了清池宫找陈贵妃,将父皇召见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想到方才父皇那副要吃人的架势,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也忍不住的直打哆嗦。
“母妃,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岑琰落马一事还真只是马夫隐瞒所致?”
陈贵妃看着有些木讷的儿子,突然十分认真的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你对那匹马动了手脚?”
岑玮无奈的晃了晃陈贵妃的臂膀:“母妃,自打狩猎回来您都问了儿子八百回了,若真是儿臣干的难道还能瞒着你不成?您一直警告儿臣莫要鲁莽出手,儿臣可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啊。太子那匹马,我连它一根马毛都没拔过。”
陈贵妃眉头蹙得更深了:“若当真不是你,这事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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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琰自打从御书房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便借着长浚伯府看望邵恪之的腿伤时,也说起了御书房里被召见一事。
邵恪之倚在赭色符文图案的迎枕上,左手弯曲支着脑袋侧躺着,拿着书册的右手很随意的搭在大腿的一侧,听着岑琰的描述他神色波澜不惊,只悠悠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看?”
岑琰想了想道:“我总觉得父皇最后那句暗含警告的话并不是在指让我们不要追究此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邵恪之支撑着略微坐直了身子:“殿下想必瞧得出来,马夫不过是这件事的替罪羊。那么,殿下认为他顶替的究竟是谁?”
岑琰诧异地抬头,这件事他冥思苦想多时,却仍想不明白。只凝眉思索着道:“我猜是有人故意在太子的马上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太子。可那个人一定没想到,父皇突然赏赐了汗血宝马给太子,也没想到太子把自己原来的那匹马转赠于我。”
邵恪之轻笑着:“照殿下这般推算,你和太子都是受害者,那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
岑琰惊讶地看着他:“莫非,你也觉得是大皇子所为?”
邵恪之却摇了摇头,一双凤目闪现睿智的光芒来:“我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岑琰不解地看着他,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方才三皇子的推测将所有矛头指向大皇子。那么事情的真相可能有两个,第一,此事的确是大皇子所为;第二……”
他突然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盅饮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向撇向凝眉思索的岑琰:“殿下可想明白了?”
岑琰有些恍然大悟:“还有第二种可能,幕后之人也许手段高明,明着是要加害太子,实则却是故意嫁祸大皇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又成了太子殿下嫌疑最大……
邵恪之笑了笑:“这回,殿下可能揣摩出圣意来?”
岑琰点头:“大皇子和太子都难逃嫌疑,父皇只怕是伤了心,不愿再追究,故而草草了结此案。他又把我们都叫过去一番警告,是想让我们知道,此事虽然既往不咎,但不代表他瞧不出其中玄机,让我们好自为之。可对?”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却少算了你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陛下怀疑之列,陛下不会在你养病期间把你也叫过去的。”他说着瞥了眼岑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侧脸上的伤痕,“殿下伤势严重,应该多回去休息才是。”
岑琰没在意他后面的话,仍在想着父皇可能也怀疑他的事,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父皇多疑,他会怀疑大皇子,怀疑太子,也同样有理由怀疑是他制造了今日的矛盾,让大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若论心机和城府,我们兄弟几个和父皇比还嫩上许多。”岑琰苦笑着感慨一句,再一抬头却对上邵恪之打量的目光。他神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薄怒,“你这般看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当真以为是我做的?”
第26章 特令 。。。
看到岑琰一脸被人怀疑了很不开心的表情, 邵恪之有些忍俊不禁:“其实我在想,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这件事同你、大皇子乃至太子都没什么关系。”
“此话何意?”邵恪之的脑子转得太快, 岑琰明显有些跟不上了。
邵恪之道:“其实我觉得, 不论是哪位皇子所为, 这都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太子和大皇子虽然年幼,但皇后和陈贵妃却不是泛泛之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将事情演变成今日这样的境地呢?”
听邵恪之这么一分析,岑琰倒也觉得真有几分道理。
“可若真如你所说, 谁会在皇子之间搅浑水?”岑琰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什么样的人跟他们三个皇子都有仇。至少, 他觉得自己平日里也没得罪人啊。
邵恪之摇摇头, 漫不经心饮了口清茶:“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了这一会儿的话, 盏中的茶早已凉了,口感似乎有些不太好,他只小呷一口便放下了。
看岑琰冥思苦想的样子,邵恪之又道:“殿下还是别想了, 这件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揪出凶手的。圣上虽然会对你有所怀疑, 但比起太子和大皇子,贤妃娘娘与世无争, 你的性子又随了她, 你的处境还是你们三兄弟当中最安全的。”
岑琰觉得邵恪之此话有理,便也没再多想,突然低头从腰间取了荷包递给她, “对了,我今日出宫时遇到了阿宁,她听说我是来看你便让我带了点心给你,说吃点心腿就不会疼了。”
见邵恪之接下,岑琰又忍不住笑笑:“好可爱的丫头,自己爱吃的就以为旁人也爱吃。”
邵恪之望着手里的荷包,还是那只琼花图案的蓝色荷包,里面放着几块儿玫瑰酥,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糖果。他眉眼间涌出几分暖意,唇角上扬几分:“那就请殿下替我多谢郡主好意了。”
岑琰对邵恪之的态度十分不解:“还真是奇了,岑锦玉以前老爱粘着你都没见你这般欢喜,如今倒是对漪宁那丫头格外与众不同。不过,这俩丫头年岁相差不大,性情也的确是漪宁更讨喜些。”
邵恪之目光顺势移向窗前长案上摆着的小狐狸花灯,笑而不语。
萧漪宁这小丫头,的确讨人喜欢。
“你的腿怎么样了?”岑琰问起这个,又想到当初他舍身救自己的那一幕,不免有些愧疚,又感到分外感激。
邵恪之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淡淡道:“倒也无碍,只是尚不能下地走动。”他似乎瞧出了岑琰的复杂情绪,又补充一句,“贤妃娘娘视我为己出,我身为臣子,救殿下乃是天经地义,殿下不必为此介怀。”
“不管怎样,我都该郑重对你道一声谢。”岑琰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对着邵恪之鞠了一躬。
邵恪之和岑琰也算是相识多年的知己了,知道他的性情便也坦然受了这一拜。又见他脸色仍旧不大好,便道:“殿下也重伤未愈,如今还来看我已是难得,殿下的心意恪之领了,还请早早回去休息,养身子要紧。”
转眼间由春入夏,不觉间又是一月有余。
邵恪之的腿伤到筋骨,至少要百日方可痊愈,是以漪宁在晋江阁再不曾看到过他的身影。
至于岑琰,他前段日子倒是来过晋江阁一次,原是认为自己没什么大碍打算继续进读,孰料太后知道后将人骂了一通,又给赶回自个儿的洛云殿里养伤去了。
而自打前阵子圣上将三位皇子传入御书房谈过话之后,皇后和陈贵妃一夕之间似乎都失了宠。椒房殿,清池宫,顺熙帝也是接连一个月都没曾去过。每回陛下想念漪宁,也是派了方德宣将人接去御书房或者圣上所居的承乾殿。
漪宁年纪虽小,却也很是敏感,能隐约感觉到岑伯父和岑伯母之间那些微妙的变化。她虽有心替皇后说说好话,可自从上回刚提了一句陛下就脸色突变之后,便再也不敢多言了。
皇后和陈贵妃遭受冷落,现如今风头正盛的当属三公主岑锦玉生母魏淑妃了。其母得宠,连带着岑锦玉性子也比先前更加骄纵,每日里瞧见漪宁傲的下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漪宁并不喜欢跟岑锦玉针锋相对,每次都是能躲则躲,但若是躲不过却也并不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