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想对那人说,“不要放弃自己……”
血泊中的倒影似是已濒临崩溃,反复呢喃着,“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对你……”
那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雪白刀锋在太阳下显得残酷而美丽。
“还有最后一件……三重封印之下,你将永世不得逃脱……”
长刀高高扬起。
“这最后的封印便是……”
白宇听不见了,他眸中湛然放出璀璨光华,天底下一切妖魔无所遁形,眼前的玲珑宅院瞬间化为废墟石窟,荷花依次凋谢,幽暗密林之中他能看见几条人影正远远地朝他赶来!
“龙哥!”
即便隔得这么远,他也能一眼看清那个人。
他的哥哥毫发无损,白宇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然后就是突兀的一阵剧痛自胸中裂开,仿佛他的心脏被长刀一举刺穿,疼痛伴随着他微弱的呼喊一同遁入了茫茫黑暗……
白宇痛得再度晕厥了过去。
最后的光影间,他仿佛睁开眼见到了一缕缕皎洁的银发,如同冬天的冰雪被太阳融化了,慢慢消散直至尘埃。
耳边响起了一个极深极冷的声音。
“裴文德,我绝不会放过你……”
TBC
第十二章
白宇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嗡嗡作响,四肢乏得像灌了铅,眼皮子艰难地撩起来,入目是熟悉的丝绸帷幔……他躺在床上,胸口结结实实绑了好几圈绷带,活像个木乃伊。
“小白,你醒了!”朱一龙就趴在床边,见他转醒笑开了一双晶灿灿的桃花眸,白宇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笑,忽又开始纳闷,“我怎么了,龙哥?”
他的记忆停留在……对了,那面玄光镜?他和莉莉不都跌进去了吗?
朱一龙摇头苦笑,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说,“你别动,你胸骨裂了,得卧床休息。镜子的事儿我也记不得了。”
“怎么回事儿?”
“你等等。”
朱一龙起身推门而出,片刻后回来了,还带着他那位吊儿郎当的师叔。
马文虔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说,“小白菜啊小白菜,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去了趟阴间还能活着回来,真是祖师爷显灵啊。”
白宇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一脸茫然望着他,“师叔,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
马文虔说:“我让你千万别弄掉你手上的红绳,结果还是被你这小衰仔断开了。幸亏你和朱司令遇上高人将你们送了回来,否则估计你俩是要去阴间作亡命鸳鸯了……至于你们在下边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哪儿知道啊?”
“高人……?”白宇甩了甩头,怎么也想不起来进入玄光镜之后的经历。
“老道掐指一算,有这能力将你们送回来的,不是黑白无常也得是日夜游神了。活人怎能随意踏入阴司?消除了你们的记忆,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我平白无故受了这一身伤,连是谁干的也不清楚?”他难免有点郁闷,不过只要龙哥和莉莉能平安无事就好。
“对了,莉莉呢?”
朱一龙握着他的手说,“你放心,莉莉也没有大碍,恐怕是吓着了,让医生开了点药睡过去了。”
白宇点点头,冲他露出灿烂笑颜,“不管怎样,只要我们都回来了就好!”
“嗯。”朱一龙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说,“你不知道,我看见你受了重伤,心里是有多难受……”
“行了,朱司令,我们家这小白菜别的本事不说,抗揍能力可是一等一的。”马文虔挠了挠耳朵,说着事不关己的风凉话。
白宇回瞪他一眼,心想这臭道士一点都不懂察言观色。
“师叔,那玄光镜怎么样了?”
“我已为其封好结印,短时间内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你就安心养伤吧。”
“哦,辛苦师叔了……”
白宇冲他使了使眼色,马文虔也溜着眼珠子盯着他,两人隔空干瞪眼,气氛尬得不行。
还是朱一龙站了起来,轻咳两声道:“马道长,您也辛苦了一整天,要不先去客厅喝杯茶……”
马文虔总算是心领神会,毋需他人送客,自个摆袖而出,末了还落下一句。
“这嫁出去的白菜还真是泼出去的水啊……”
白宇虽然还动弹不得,但弯着眼眸笑起来的模样十足像只小狸猫。“哥哥,胸口痛……”撅着嘴撒起娇来仍旧得心应手。
朱一龙朝他靠过去,小心不碰上他的伤口,柔声说,“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得伺候我……”老爷发话了。
既然如此,合该自个送上门去给他一个劫后余生的亲吻。
白宇正兴致高昂地咬着他的唇瓣呢,忽然想起,“不对,秦深呢?!”
朱一龙正环着他的后脑勺试图把吻加深,听他提起,不由惊讶道,“怎么忽然提起他?”
“我总觉得这事儿奇奇怪怪,一定和他有关!”
心中如雷闪电般划过好几个零零碎碎的片段,拼凑不到一块儿,但是白宇总感觉冥冥之中他已触到了谜团周围的冰山一角……
“你别多想了,先把伤养好,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朱一龙温柔地冲他眨了眨眼,幽长浓睫似羽毛扇子一般上下翩飞。
“还要亲吗?”
“………要。”
正如马文虔所说,白宇这看着瘦骨伶仃的小身子板的确是个钢筋铁打的,没养两天就能下床走动了。阎秋莉也跟他们一样被消除了记忆,傻不拉几睁着个大眼睛抱着白宇唠叨,表嫂啊表嫂,听说我也跟着你们去阴间一日游啦?
张道生耷耸着眉头抱怨,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名堂,害得我师兄差点嗝屁着凉。
白宇把阎秋莉轰走,满不在乎地说,谁嗝屁了,就凭你师兄这道行,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但是他的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钝痛,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从死里复苏,一种不切实际的惆怅和隐痛。
白宇抱着疑惑的心态去查看那面放在客厅的玄光镜,马文虔布下的结界只为避免生人接近,他揭开遮布,却大为震惊。
“师兄,怎么了?”
他皱着眉心,伸手缓缓抚摸过镜面。
“小白,当心!”朱一龙怕他又被这镜子吸进去,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宇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他摇了摇头说,“不知为什么,我能看得出这镜子上面的灵气已然散尽了,现在就是块普普通通的镜子。”
张道生可不信,“师兄你什么时候有这功能了啊?”
白宇告诉他,“我这两天眼睛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刺痛,好像能看见许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譬如人与物身上的灵气流动……师父曾说,道术修至极高峰能单凭一双眼看透天下万物,千百年来从没有人达到过这样的境界。”
张道生瞠目结舌道,“那师兄你岂不是比师父还厉害?”
“是就好了,那我还能受这一身伤吗?”白宇左右摇晃了两步,扶着头道,“不行,我眼睛好疼……”
朱一龙赶紧搂住他,抚着他的后背说,“行了小白,你的伤还没好。”
“龙哥……”白宇靠在他怀里,视线飘至他的胸膛,恍恍惚惚间他似看进了朱一龙的体内,那胸腔之下没有脏腑,而是一团浑浊不堪的黑水!
他一惊之下,抬手摸住他的胸膛,所幸那颗心脏还在勃勃跳动着,看来方才只是他的幻觉。
“怎么了?”朱一龙担心不已,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没什么……”
白宇的脸色半青半白,朱一龙要带他回房歇息,却意外得听说司令府门前来了位客人。
下人领进来一位女子,斜飞凤眼生得娇媚,看起来不过二十有余,一身青色水纹旗袍托出婀娜身姿。
朱一龙乍一眼看到她,略微发了阵呆。白宇心里有点不是味道,原来这家伙也是喜欢看漂亮女子的。
“朱司令,您好,我代堂兄过来取这面镜子。”
“堂兄?”
女子笑了,“堂兄秦深,前几日忽逢急事,已离开广东了。”
怪不得这女子容貌看着有些眼熟,听她介绍,才知道是秦深的亲戚,唤作秦珍,秦深之前借宿的便是她家旧宅。这铜镜也是早些年祖上传下来的,没想到竟是个祸端。
秦珍听他们简单解释了一通,差点吓破了胆,颤颤巍巍道,“您、您是说这镜子里有鬼?”